“清雅。”章牧清又出声。

章牧清正好在附近办事, 就瞧见林清雅在那边走。

“幻觉？”林清雅回头，她就看到了章牧清。

“什么幻觉？”章牧清问，“幻觉是会消失的, 我不会消失。”

“真是你？”林清雅疑惑, “你怎么在这边？”

“有点事情。”章牧清道，“要回去吗？我送你。”

“也好。”林清雅微微点头。

“原本打算明天去找你。”章牧清道, “今天的事情多, 都没去找你。”

“我去找我妈了。”林清雅道，“我继父的女儿, 她要嫁妆, 还要对比着我的来。她要去我家清点一下, 看看我妈和继父都给我准备了什么。我就过来跟继父说，让他们都知道这一件事情。”

林清雅想找一个人倾诉一下，这算是她娘家的糟心事情。有的人说不能跟男人说娘家的这些破事，说多了，男人就觉得女人的娘家靠不住，就能肆意欺负女人。

可是林清雅还是想要说说, 不想一直憋在心里。

“他们连这个都要对比着来？”章牧清认为他们疯了，“你的嫁妆, 又不是都是那边出的。”

“是不是不重要，人家能耍赖。”林清雅道, “就是你说不是，她就得在地上打滚说‘是, 就是’。你是把她牵起来呢，还是给她两巴掌？我是更想给她两巴掌！可是巴掌没打下去，就是看着她闹。”

林清雅认为物理攻击还是有必要的，单单是心理上的攻击, 总容易让人觉得不得劲儿，没有真正处罚到人。

“下一次，你就直接打过去。”章牧清道，“不用忍着。”

“怕是要进警局。”林清雅道。

“怕什么，这是家务事。”章牧清道，“家务事，这种事情，有几个人闹到那个地步。你继父是个要脸面的人，必定不可能这样。”

真要是到那个地步，谁丢脸还不一定呢。

“你好歹是烈士之后，别怕！”章牧清坚定地道。

“有时候，我就想找那些叔叔，就是我爸的那些战友，告诉他们，我长大了，我以后就不在继父家了，继父家的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林清雅道，“可是我不想麻烦他们，他们对我真的很好了。他们每年都给买各种各样的东西，还过来看我。就是这样，我继父总是会漏掉给我买东西，可能是想其他叔叔已经给我买了，就不用再买。”

林清雅当时没有恢复前世的记忆，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她也渴望继父能给她买东西。可是继父没有，继父还有现成的理由，就是买那么多，她也用不了，那就是浪费。

“有时候，我妈还把那些叔叔买给我的东西分给我继父的孩子。”林清雅道，“我也曾不情愿过，我妈却说都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吃独食，那些叔叔也会说的，他们会觉得我过分。他们买那么多，就是要让我分享的。”

林清雅就只能忍痛把那些东西分出去，小时候，她真的不懂，为什么别人买给她的东西，她还非得分给别人。她不分给别人，就是她不懂事，就是她的错。

长大后，林清雅知道了，或许那些人有这样的意思，可他们不知道她在那个家过得多不舒心，他们那么做也是想让其他人对她好一点。还有就是他们可能没有这个意思，是她妈自己想的。

这世上，多的就是自作多情。

林清雅想有自己的活法，她就离开那边，也就不用每一次都被逼着分享。

“那些叔叔还有给我寄毕业贺礼。”林清雅道，“还给我寄钱了，说让我吃好点。我跟他们说不用寄，我自己赚钱了，他们说我年纪还小，就该好好读书。”

林清雅眼睛微红，那些叔叔是真的很好。可她还是不想多花那些人的钱，怕他们的妻儿缺了钱过得不好。

“我攒着那些钱。”林清雅道，“没有花。有时候看着那些钱，就知道还有人关心我。还有那些用旧了的东西，也有留下来一些。我不是都被忽略的存在，也不是都得妥协。”

“你辛苦了。”章牧清心疼，“分享是善心，但不是什么时候都需要跟别人分享的。以后，随你的心。”

“人生在世，哪里能什么时候都随心。”林清雅道，“知道吗？我妈还会跟那些叔叔说，说我用不了那么多东西，就分给继父的儿女。理由都给我找好了，是我用不上，是我吃不完……那些叔叔当然不能说我妈做错了，他们还会夸奖我几句。”

夸奖之后，林母就越觉得她自己做对了。她没有把东西都藏起来，没有就只让自己的女儿用，她的继女继子也有用。

“在外头的时候，我妈也会说几句这样的事情，别人都说她这个继母当得好。”林清雅道，“她的脸面上也好看。”

要说林母对林清雅差吧，其实也没有差到哪里去，林清雅没有缺吃少穿。可一个没有了生父的孩子，一个在生父去世的时候就有记忆的孩子，她怎么可能没有一丁点想法。

“我还想着要是她没有再嫁就好。”林清雅道，“其实我也自私。”

“你只是想，又没有阻止她再嫁。”章牧清安慰，“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邪恶的想法，就是没有付诸行动。若是想都不让想，不是还得憋屈死吗？”

“是这样。”林清雅点点头。

林清雅定亲了，她父亲的战友陆陆续续都知道消息，他们就打算合起来给她准备一份嫁妆。他们都是大老爷们，哪里知道那么多，就是问问他们的妻子准备什么。

林清雅以前见他们的时候，还说要跟家里的婶婶说，叔叔们不能偷拿东西给她。林清雅当时就是小心翼翼的，因为她发现她妈要是给她一点不同的东西，继父就会给他的亲生儿女买，所以林清雅就想着叔叔的妻子们是不是也会这样。

其实，他们也有见过面啦，相处得还可以。毕竟一年也就是见几次，还有婶婶叫她过去吃饭。就是那个婶婶半年前被借调别的地方，要年底才回来，估计也快了。

那个婶婶在寒暑假的时候还叫林清雅过去住几天，说家里有空房间，空着也是空着。还说家里的孩子学习成绩不好，林清雅过去还能带动他们学习。

等林清雅过去，那个婶婶也没有让林清雅给她的孩子补习，而是做了很多好吃的，还让林清雅多吃点。婶婶的儿女们还笑着说林清雅才是他们妈妈的亲生女儿，但他们也没有排挤林清雅。

林清雅当时就知道那个婶婶是知道她住在继父家的为难之处，人家才让她寒暑假过去多玩玩。玩得太长久不好，容易让别人觉得林大海家是不是有问题，林母也会过去接人，因此，林清雅最多就是在那个婶婶家住十天半个月。

这个时候，那个袁家婶婶已经知道林清雅定亲的事情，这才刚刚毕业没多久就定亲。

袁婶婶跟她男人打电话的时候，还骂了几句，“你上班上傻了吗？这么大的事情，就不知道过去看看吗？”

“她没有说。”袁叔叔头疼，他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

“她就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袁婶婶道，“你们这些男人就是马大哈，靠不住。”

“是章家的孩子，章老爷子多厉害的一个人，他……”

“我没有说他不厉害，他厉害，他儿子就优秀了吗？”袁婶婶道。

“他大儿子是不咋样，但小儿子还行吧。”袁叔叔道。

章老爷子年纪比较大，娶妻比较晚，章牧清兄弟也差一定的岁数。这些人都是称呼他章老爷子，也敬着他。

“什么叫还行？”袁婶婶道，“嫁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情。等过两天，我就回去。”

袁婶婶不放心，她得尽快结束这边的事情。要不是她跟人打听了，她还不知道林清雅已经搬出林大海家。清雅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他们说一声，她就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些事情。

这孩子真的是太苦了！

袁婶婶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儿，那孩子不会是为了逃避就随便找个人嫁吧。

章牧清送林清雅回到家里，叮嘱她，“早点休息，这些事情迟早会过去。”

“你也早点回去。”林清雅道，“天都黑了。”

天黑得越来越快，外头也冷，林清雅也担心章牧清。

“你先进去。”章牧清道。

章牧清看着林清雅进屋之后，看着里面的灯亮了，他才离开。

等章牧清回来家里，章老太太还调侃道，“不是说今天早点回来的吗？又这么晚，是不是跑去看清雅了，舍不得，想多看看？”

“是想多看看。”章牧清希望他们早早结婚，希望自己能为林清雅扛起一切。

新的一天开始，清早，林大海就去找了林静巧。林清雅都去家里说那些话，他不能当作没有听见。

林静巧正准备出门，她没有想到她爸竟然过来了。

“爸。”林静巧有些心虚，她爸是不是知道昨天的事情了，“是林清雅跟你们告状了吧。”

“别去找她。”林大海道，“你要的嫁妆会补给你。你们在过年前办婚宴吧，给你们办了，也省得你叽叽喳喳地说。”

“这本来就是我应得的啊。”林静巧道，“是你们就只知道林清雅，根本就不知道关心我！”

“少说两句，你真想别人都知道我们家里的那点破事？”林大海皱眉，他的老脸都被这个女儿丢了。这么一对比，他的两个儿子还好一些。

至少他的两个儿子不跑到林清雅的面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两个儿媳妇也不去找林清雅。就是林静巧非得盯着林清雅，林静巧还不肯听长辈的话，非得折腾几下。

“她都想告诉她爸的那些战友，就是告诉那些叔叔。”林静巧不是很喜欢那些人，那些人总是给林清雅带各种东西，很少给她和她哥哥带东西。

也不是那些人不给带，而是他们手里头的钱不多，要养家糊口，还要照顾死去战友的孩子。就那一点钱，还得掰成几份。

他们当然就想着关心没有亲生父亲的林清雅，林静巧有生父在就行了。他们跟林静巧的亲妈也没有关系，干嘛总是想着给林静巧买东西。

“她说的？”林大海皱眉。

“对，就是她说的。如果不是她说的，我会怕她吗？”林静巧道，“爸，你们都不想让那些人知道，我也没有继续闹。你们只要把我应得的那一份嫁妆给我，婚宴办不办都好，要是没办，你们就补钱给我。”

林静巧怕别人嘲笑她嫁给乡下的农民，有的知青回城的时候就抛妻弃子、抛夫弃子。林静巧原本也想这样，谁让她的男人找来了，她爸都知道了，她也就不能那样做。

“婚宴还是得办。”林大海道，“你的嫁妆还得让大家都看看，让他们做一个见证。”

“真麻烦。”林静巧嘀咕。

过了两天，袁婶婶回来了，她回到家放一下行李，就来医院找林清雅。

袁婶婶的男人本来想要跟着一起来，被她拒绝。女人之间还比较好说话，要是让她男人过来，林清雅可能就不敢说话。

“袁婶婶。”林清雅小跑出来。

“慢点啊。在忙吗？”袁婶婶问。

“到换班的时候了。”林清雅道，“我等明天再来。”

“我前几天才知道你这孩子定亲的。”袁婶婶埋怨几句，“你就不知道早早告诉我们吗？我没有在这边，还有其他叔叔婶婶在这边。还有，你从那个家搬出来，也不说话，担心我们说你吗？”

“就是一些小事情。”林清雅有些不好意思。

“怕麻烦我们啊。”袁婶婶道，“这不算麻烦，以后要是再出事，才是真的麻烦。时间这么紧，是不想给我们时间给你准备嫁妆吗？”

“不是，定下来后，就跟你们说。”林清雅道，“叔叔他们知道。”

“他们懂个屁啊。”袁婶婶道，“他们顶多就觉得你长大了，能嫁人了。你嫁人了，他们就安心了。”

男人的心没有那么细，他们根本就不去想这里头细枝末节的东西。

等那些男人想，等到天荒地老还不一定能等到。

“你继父那边……他们是不是给你脸色瞧了？”袁婶婶问，她已经知道林清雅定亲的时候就在自己家，林大海还没有过去。

“就是长大了，各奔东西。”林清雅道。

“还长大呢，孩子结婚了，那才叫长大。”袁婶婶道，“你以为你大学毕业？就叫长大吗？”

在袁婶婶的眼里，林清雅就还是一个孩子。

“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知道说一声。”袁婶婶道，“我们知道了，还能帮你搬搬东西，不可能摁着你让你一定得待在那边。”

“改天，我带我对象给您看看。”林清雅小心翼翼地道，希望袁婶婶别生气。

“是得看。”袁婶婶道，“说，你是看中他本人了，看是看中他家了？”

袁婶婶的怀疑很合理，章家厉害，若是林清雅嫁过去就不用怕继父那边的人说话。她就想林清雅会不会是为了摆脱继父一家子，林清雅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当然是看中本人，你们放心，我绝对不是为了摆脱谁才跟他在一起。”林清雅保证道，“他理解我，也支持我，他就正好。我和他第一次见面，他就看到我跟我大姑姑吵架。对了，他侄子的手术还是我做的。”

“他侄子的手术？”袁婶婶震惊，她还真不知道这一件事情，没有人跟她说。

袁婶婶知道的是章超凡的身体残缺，以至于他的亲生父母都不要他，章老爷子夫妻为此十分生气。章老太太为了章超凡也是四处求医，他们去了好多个地方，都没有成功。

其他名医都没有成功，林清雅成功？

袁婶婶不大敢相信，刚刚从学校出来的学生有这么强大吗？

“对。”林清雅点头，“就是我做的。他们都很感谢我。”

“然后，他们就把小儿子送给你了？”袁婶婶道，“孙子年纪还太小，不能以身相许，就让大的来？”

“倒也不是，就是正好合适。”林清雅道。

“有这一层关系在，确实好一点。他们家的人也不敢太小瞧你，就是他们家也没有那么太平。”袁婶婶跟林清雅一起走在路上，两个人边走边说，“他们家的大儿子就只知道听妻子的话，妻子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他们两个都不是东西，儿子生子了，他们不管儿子，还想扔掉孩子。”

袁婶婶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情况，章老太太为什么把大儿子夫妻赶出家，那是有触及底线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