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劲臣离开古堡后, 容修去地牢集合，和兄弟们准备明晚的演出。
根据上一场的表现与观众的反应，选歌有了一些小调整。
只有一天排练时间, 但兄弟们游刃有余。
三年, 一千天的同吃同住，以及上百场“一个也不少”的现场演出, 乐队得到了飞速成长，仿佛能应对任何舞台变化, 所有歌曲排练，几乎都是一遍过。
这种默契与配合, 是“录音室乐队”不可能达到的高度。
封凛：“当然, 在并肩而战中培养出的‘团魂’，是任何临时乐队都无法复制的独特标签。”
棒子DK是临时组成的乐队。
封大金牌抓紧一切时间打鸡血, 明晃晃地拉踩对手。
“拉踩大法”厚不厚道姑且不提, 乐队兄弟们倒是很受用。
白翼自信心爆棚, 将贝斯锤击得砰砰作响：“那种野鸡乐队能有我们牛逼吗？明晚我就打他个落花流水！”
聂冰灰手指动了动, 手型变幻便是另一组和弦，招招奇幻莫测, 好比大侠使暗器，愠怒道：
“顾大哥说, 虽然昨晚他们夹着尾巴逃走了，但不排除明晚他们还会再来的可能性, 我们就好好演出，等着他就是了。”
“幻叔，韩国乐队不用去雷丁彩排吗，还有时间来搅合我们？”向小宠问，“他们周六不是有大演出？”
沈起幻没作声, 放下电吉他，朝容修投去疑问目光。
容修也不确定，看了一眼微信，透露说：“叶霄今早联系我，感谢我介绍给他们的录音棚，黑草莓仍在伦敦，还没有去雷丁。”
棒子DK很可能也还在伦敦。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想到金佑荣明晚可能还会来，敌在暗我在明，兄弟们愤恨不已。
不过……
队里哪个兄弟是吃素的？
别看现在红了，一个个外表拾掇得人模狗样，可从小玩摇滚的都有一颗放浪不羁、爱搞事情的心！
大家早就憋坏了。
在国内，哪儿能碰到“不长眼睛的来送人头”这等好事？
人红了，身边就都是好人了。
乐队大红的这两年，大家上了不少节目，台前幕后都见过了世面，都没有遇过这种奇葩玩意儿。
在容修的眼里，如今的DK犹如利刃出鞘，阻在眼前的磨刀石太难得了。
喝完润喉茶，容修回到排练台，调整话筒高度，试麦时轻吟一句：“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随后，他说：“别管那么多，他人来去，与我们无关，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兄弟们齐声：“没错！加油！谁爱来谁来，不惧他们！”
地牢里一阵嗷嗷叫。
容修垂下眼帘，多年前眼底的热血冲动如今被四平八稳的泰然取而代之。
这是成长了吧。
小时候热血沸腾常说的“干他丫的”，长大了变成了“别闹，还有正事儿呢”。
容修为了让大家放松，没再安排继续演奏演出曲目，而是让大家玩玩他这些天在古堡创作的两首新歌。
编曲还是半成品，容修不愿创作太满，更希望兄弟们能在合奏中炸出灵感，由乐队一起完成总谱。
当创作变成职业，就要对市场让步。容修允许自己写出朗朗上口的口水旋律，但在歌词和编曲上决不妥协，这是他的底线。
在英国演出期间，乐队要一起完成多首原创作品。
其中一首是小巡演时容修创作的半成品《安魂香》，非常另类的哥特金属。
另外的作品就是第三张专辑的主打。
DK出道时就定下三专走国风摇滚路线，多采用戏腔元素，国粹、传统、伟光正，这也是恒影策划的“主旋律战略”，所以接下来创作的几首歌是《定风波》《故乡依旧》的风格。
一整天大家都没有离开地牢，直到夜里顾劲臣回来，容修也没有从排练室里出来。
午夜时分，容修又将新歌合奏了几遍。
第二天集体睡到了中午，容修醒来时，顾劲臣已经不在床上，他一大早就出门和剧组集合了，今天要和李导去利物浦。
下午排练结束，由于兄弟们过于兴奋，都停不下来，临走时，还一起合奏了第二张专辑里的新歌。
从地牢上楼时，封凛问：“二专感觉怎么样？”
至于什么怎么样，两人心有灵犀。
容修反问：“你觉得呢？”
封凛微怔，不知如何作答，觉得十分羞愧。
封凛跟了DK两三年，对摇滚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却仍谈不上内行，眼下他既不想盲目称赞，又说不出专业点评，充其量说一句“好听”。但他知道这些远远不够，糊弄不了自家队长。
不过容修很少这么没主意，以往容修完成一首作品之后，几乎就能猜测出各界人士的反应，但乐队出道两年，大家渐渐没了谱，完成一首新歌之后，必须要登台试水才敢确定接下来的动作。
封凛认为，这不是什么坏现象，乐队不再轻狂自负，意味着大家都成长了。
相对于伦敦LOFT的演出，封凛更在意第二张专辑的销量，以及第三张专辑的创作进度。
第一张专辑发行时，容修预言过销量，预言过歌迷与专业大佬们的评价，甚至预言过北美各大榜单“单曲登顶十二天以上”。
然而这一次，容修由始至终也没有预言。
封凛也没再继续追问。他知道自己相信容修，相信DK。他相信，也必须相信。
下午两点，乐队从汉普郡出发，赶往东伦敦。
封凛一路上都在分析恒影内部给出的数据走向图。
这种紧张刺激的心情，真是久违了。
郁闷的是，直到快到东伦敦，容修也没有对他说一句准话。
哪怕只是安慰一下操心的经纪人也好。
其实，容修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刚住进古堡时，他就写出了不少好东西。
歌迷们都说，第一张DK同名专辑是经典之作，其中多首歌曲被收入到官媒的“中国新摇滚经典”名单，诸如《故乡依旧》《定风波》等歌曲还被多位老艺术家翻唱，所以容修希望DK的下一张专辑同样能够成为经典，下下一张专辑也是经典……
但是，这需要灵感。
更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团队和公司都在等着DK的作品和乐队表现，身为乐队主心骨，首席创作者，全世界都在看着他这个队长，这是巨大的压力。
所以容修才能够理解黑明浩吧。
高手寂寞，相遇时是对手，但更多是惺惺相惜，而不是仇恨。
直到车龙缓缓开入LOFT内部车场大门，封凛的目光才从平板上移开，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历。
新专辑发行上线进入倒计时，自家小祖宗却还安步当车，从容不迫，连专辑封面还没有拍！
线上数字歌曲倒是好协商，换个图片的事儿，但同步发行的实体专辑设计包装可是着急进印刷厂的啊！
封凛身为金牌经纪人，不仅要协调恒影相关部门，居然还要像出版社编辑一样给印刷厂打电话，求爷爷告奶奶争取时间！
封凛瞪了容修一眼，埋怨地说：“怎么不说话？你可真行，滚刀肉一样，还真的不给我一句准话啊？”
容修：“……”
什，什么？滚刀肉？你才像滚刀肉。
原来封凛一路上都在假装淡定，其实还在巴巴地等着容修给大家交个底呢。
容修慵懒一笑：“你让我说什么？什么准话？我又不是预言家。饶是迈克尔-杰克逊在专辑发行时也不会自说自话：伙计们，接下来我的一张名叫《颤栗（Thriller)》的新专辑，里面的每一首歌都将成为世纪杰作、专辑每周都会大卖百万张、未来三十年都会高居经典榜，直到我死后，也会有全球数以亿计的拥趸为之疯狂——像这种大话，迈克尔会说么？我也不会。我不是那种人。”
封凛：“……”
团队众人：“……”
白翼面红耳赤：“操！天王不说关咱们屁事！咱们要你说啊！你倒是说啊！说出来啊！”
说着，白翼从车座上蹦起来，窜到容修眼前蹲着，期待地盯着容修的嘴唇，“你说一句，哥们不介意你说大话，你说啊，你怎么不会说？你可太会说了！你可是‘一句抵千金’啊！舞台上迷倒万千少女，私下里吓退百万雄师，网友和同行们全都这么评价你的啊！”
白翼激动地说完，团队成员们突然意识到什么，顿时紧握双拳。
容哥刚才的潜台词是什么？
DK下一张专辑可能会大卖？
是吧？老大虽然对营销不感兴趣，但他对音乐十分敏感，其实他是有这个预感的吧？
上一张专辑容修就预测得很准：大卖百万张，领先北美榜。
肯定没错的！老大说的，就是对的！兄弟姐妹们对此深信不疑，老大说月亮是方的，大家都能去给它找出四个角来！！
“嗷嗷嗷嗷！我们懂啦！”
“下车下车，今晚加油！”
“到了，小爽开车门，冲鸭！”
就这样，东伦敦演出的第二场，前有豺狼，后有鬣狗，台下还有棒子虎视眈眈。
而团队二十多人连日演出，昼夜排练，却不见一点疲态，气势高涨不下。
……简直是……隐形鸡血。
车龙停稳时，车内一片欢呼，大家激动地冲下车，气势汹汹，嗷嗷嚎着，拿行李的，搬乐器的，一窝蜂冲进LOFT大门，期待大战一场！
容修压根就不知道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就让整个团队支棱了起来。
容修：“？”
等众人下了车，封凛站在过道，见容修仍坐后排不动。
容修扭着头，老神在在地张望窗外，爷似的，像要等人来请。
封凛无奈地瞅着：“容少，下车啊，问你话不说，还坐着不动，等着八抬大轿呢，在看什么？”
容修注视窗外众人背影，缓声道：“旌旗纷纷，人马纭纭，斗乱而不可乱，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
封凛：“？？”
就是说，容修把他的乐队比作了一块巨型圆石，放在安稳平坦之处，静止不动，看着圆滚滚的，憨态显怂，人畜无害，但如果让它处于高峻险陡之地，就会飞速滚落，势不可挡。
所以，善于作战的团队，真正作战时所拥有的态势，就如一颗巨大的圆石从万丈山崖滚下，一路碾压一切。
骁勇善战的容少校并未过多解释，封凛却心领神会。
容修淡道：“大家的精神都很好，很有气势，阵型也很不错。”
“是的，非常不错，今晚舞台加油！”封凛打气道，略有犹豫，试探问，“容修啊，你和劲臣是不是……还有什么计划？雷丁那边……”
网友分析，DK要隔空打擂，用这三天的驻场，与摇滚熊猫对垒。
但封凛总觉得，容修想要的更多。
而只要容修想要，顾劲臣就一定会给。
封凛甚至觉得，跑到英国来找地方演出，和雷丁隔空打擂，都是自家那个影帝给画的道道。
顾劲臣最善于“阳谋卖乖”和“顺势而为”，这是人情世故中最高级的手段，让敌人恨不起来还无处下手。
“三场演出完了呢？劲臣有没有怎么说……”
“他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封凛：“？？？”
“他的意思是……”
封凛还没问完，容修话锋一转，低喃道：“话说回来，你没发现么？”
封凛问：“什么？”
容修望着车窗外出神，露出一丝疑惑与不安：“从城堡出发时，他们还怂怂的，一个个的唉声叹气，怎么突然诈尸了一样，激动个什么劲儿？”
不等封凛反应过来，容修指尖戳了戳车窗：“你看看他们，得瑟的，是不是中午偷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这几天住在城堡里，我也没空检查他们的房间，上场演出我和一个当地乐手在后台说话，隐约闻到了大.麻的气味。”
封凛面无表情：“……”
乐队第一次出国演出，正式迈出漫漫无期巡演之旅的第一步，容修却生怕DK走上老牌乐队们的老路，不朽自由和连煜的状态一直是他心中的阴影。
封凛说：“是因为要登台了，他们太兴奋。”
“是吗？”容修被封凛拉起来。
封凛拉着他下车，偷偷翻了个白眼——
为啥诈尸？还不是因为你说迈克尔杰克逊什么的。
眼见队友们都残血了，红蓝血槽“唰”一下子又被拉满，就等着一阵疯狂输出了……
容少校最善一发入魂，激励团队，鼓舞士气，而且有责任，有担当，让人敢于心无旁骛地追随他。
可他却拙于鉴貌辨色，揣摩人心，还动不动就撩拨人家，最后却一点觉悟也没有！
*
第二晚的演出，好比预测二专销量一样让人忐忑。
头炮已经打响，如果接下来是个哑炮，就没之后什么事儿了。
好在团队精神状态很不错。
不过……
当晚演出之前还是出了一些意外。
兄弟们一起人来疯，连一队之长都难以掌控局面。
因为容修也没能幸免于难。
后来复盘时，容修仔细回想，分析了一下，今晚的场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混乱的？
大概从乐队刚走进LOFT后台就开始了——
在演出还没正式开始的时候，逼仄的走廊突然涌入一大波人。
乐队被热情的歌迷围剿了，容修被歌迷们堵在墙角，血条瞬间消耗了一半。
大多是外国歌迷。
华人粉丝们都被冯佳佳他们劝退了。
但金发碧眼的妹子们可不管什么纪律，“后台应援”可是Live House里的传统保留节目！
这让容修想起“不朽自由”的演出现场。
女人们穿着性感跑到后台，还有不少性向不明的疯狂男粉丝，这些摇滚歌迷是另类，他们大把给乐队花钱，就是希望能和看上的摇滚明星深入接触。
大不列颠的Live House有过之而无不及。
乐队被堵在后台，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容修被一大群摇迷逼到了墙角，想要稳站在原地是不可能的，就算用脚趾抓地，也会被蜂拥而来的人群逼得连连后退。
这次没有连煜不惜得罪粉丝过来保护他了。
LOFT作为英国最正统的toilet circuit，后台几乎没有活动空间，容修身手施展不开，根本不可能像在小渡家那样上演一场飞檐走壁。
当然他也不会对歌迷动手。
容修尽量保持了明星风度，女粉丝贴到身上了也一直“绅士手”，甚至没有挂相。
前晚演出时，走廊里还空荡荡，后台一个人也没有，给乐队造成了一个很安全的错觉……
今晚怎么就水泄不通了？
看来，上一场演出虽然没有引起大轰动，却也在小众圈传播开来，激起了滚迷们的热烈回应。
国外的摇滚粉丝真疯狂。
他们可不像后援会那么有组织有纪律——
内娱的艺人们有明星包袱，其实粉丝们也有“粉丝包袱”。国内粉丝可不敢这么奔放，主要源于“东亚饭圈文化”让粉丝严于律己，不然就会被冠上“私生”的名号。
在欧美却没有这种现象，歌迷们不羁爱自由，既不会组织起来疯狂为偶像打卡刷榜，也不会压抑自己渴望和偶像睡觉的心。
不过，即使是国外，近些年的滚圈也正派不少，出现了一些“素食乐队”，从不碰骨肉皮和违禁品的那种。
前方一大波外国妹子来袭！！
容修躲过了金发美女贴乳照的袭击，又遭到后侧方两个基佬的露骨告白，“想要个男朋友么？”容修整个人都不怎么好，险些脱口而出“我有男朋友了”。
“明星法则”告诉他，决不能对歌迷动粗，不能尥蹶子，不管国内国外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