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福祸相依(1 / 2)

“你今晚真不回去?”

收摊后, 不再是三丫把顾明月送到家属院门口,而是顾明月把她送到路口,继续往前走。

“宾馆都订好了, 还有什么假的?”

游乐场离家属院不近, 顾明月不想一早急急忙忙的赶路, 特意订了个附近的宾馆。

舒舒服服的睡到自然醒,吃饱喝足再去玩儿。

“浪费钱。”丫白她一眼,但知道她这性格也没多说, 就是有点儿担心闻酌。

“不是我说你啊,你这晚上不回去,闻酌不回来也就算了。他要是回来了, 看见家里没人, 你就不怕他生气?”

“他生什么气?”顾明月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丫掰扯掰扯,“他晚上经常不回来,没跟我打招呼,我也没生气呀。做人得讲良心。”

闻酌当然可以夜不归宿,这是他的自由。而他不能,也不该有任何的资格去生气或质疑自己的夜不归宿。

尊重与信任向来都是相互的。

他是独立的, 顾明月更是。

丫震惊地看向她:“…你还懂讲良心呢?”

都快把阿伟给忽悠瘸了。

“当然讲啊,”顾明月毫不脸红,依旧振振有词,“人和人之间的交往都是平等的, 不可以逐渐倾斜成上下高低之势。不能演变成男人可以夜不归宿,而我们则必须成夜的守在家里,等着他那份可能的回来。这也太不公平了。”

丫下意识道:“闻酌肯定是有正事,再说了,继刚也经常跟朋友一起喝酒。男人都这样, 你跟他们计较什么。”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不还得照常过下去么?

有什么好计较的?

“不是计较,是我不能让他养成习惯。”顾明月学着前面小女孩萌萌的样子,也拿一根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脸颊,兀自笑了。

“他夜不归宿可以是因为应酬,也可以是朋友聚会等等吧,都随他的便。只是他不能有一种错觉,认为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有人在家里等他,甚至会有个刻板印象,认为我是因为他而存在,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内,固定地放在某个空间中,被各种无形的框框约束着。”

“那我可受不了。”

她的夜生活也是很丰富的。

无人能约束。

丫眉头不自觉皱起:“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那你就不该对我晚上不回家而感到惊讶。”

男人可以喝酒、聚会、应酬,那女人就更可以了。

家是需要两个人维护,不能成为束缚女人的枷锁。

忙了一晚上,顾明月也累了,不再多说,把游乐场的票递给她,单方面止住了话题:“明天早上我们在游乐场门口见?”

“刚开业门口人肯定多,”丫还是有点怵的,“要不明天我推着红红去你宾馆找你吧。”

“也行,”顾明月怕她出来的早,又把房间号跟她说了下,“要是门口没见我,你直接上来敲我的门。”

“知道了。”

丫望着顾明月远去的背影,耳边响起她刚刚说的话,明明是没什么道理,甚至说是什么意义的话,可她偏偏却又一遍遍回想。

“真邪门了。”她喃喃道。

——

顾明月对自己一向舍得。

哪怕她一共只找到了两个宾馆,但她也必须要给自己安排一个最大的宾馆的最好房间。

办理入住的时候,她想起自己刚来到大城市的时候,没啥经验,火车站椅子上坐了一夜,第二天又被人忽悠着去住小旅馆。

便宜,狭小,逼仄,走廊潮湿,混杂烟味,墙板不隔夜……外在条件都还能让她勉强让人忍受,可有时候最令人恶心的却是旅馆老板,墙面凿洞,醉酒敲门,甚至还要在隔壁成夜的租个牌局。

那个时候她真的很想摔门离开,可是却不能,钱已经花了,交了好几天的房租。所以,她只能拉紧窗帘,堵上墙洞,一道一道地锁好门,背靠着门后,一遍一遍地抱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哄着甚至逼迫自己入睡。

明天太阳会继续升起,而她也必须要养足精力,继续找工作。

有些日子回想起来至今都会觉得低贱。

直到现在,她都不觉得自己宽恕了那段岁月。因为从那以后,她出门在外,可以不吃饭,但必须要有个好的房间休息。

晚上,前台还很务实地送了她两袋康某师的泡面,红烧牛肉味。

顾明月虽然知道这可能宾馆的套路,但她还是按铃花了好几块钱买了个饭盒。

重来一世的意义,她只想不断地圆满自身,不断地与藏在时光机里的自己和解。

她望着寥寥升起的白雾,想起她的小时候,在那个一毛钱可以买一堆糖的年代,泡面还是个比较昂贵的零食。

也不像后世都有一个一个袋子或者盒子装着,而是基本都拿一个大的白色透明袋子,里面装着好几十斤面块。

每次都要等到赶集的时候,才会遇见有人卖。

没有包装袋儿都会比带包装袋的便宜很多,两毛就能买上一块儿,爱惜地啃上一上午,渣渣碎碎都要捏起来吃个干净。

他们家孩子多,爹娘又偏心,买的时候都要骗她们姐妹说男孩儿饿的快,所以每次都只会给哥哥和弟弟买。

她就负责干看着。

不过,她从小性子就坏,经常能从她哥和她弟手里各骗回一半,每次赶集往往吃的最饱的都是她。

只不过,那时候的她过得依旧很不开心。

或许有了对照,所以,现在的每一天都格外让人开心。

顾明月眼巴巴的看着墙上挂着的钟表,算着时间,极有耐心地等泡面侵染调料包,变成滚熟的样子。

后来的她倒是经常吃泡面,不过不太放调料包,倒不是不喜欢,只是没时间等调料化开,过个热水就当欺骗自己的胃,说是东西已烧熟能吃,又是一顿合格的正餐。

富裕能静听秒针转动声音的时间,她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了。

饱饭一顿后,顾明月洗漱完,心满意足地爬床,准备睡觉。

睡前,她良心不多地思考了一下。

阿伟他们这时候应该已经露馅了吧?

那闻酌?

应该会上钩吧?

她想了下,很快又毫无负担的再度睡去。

次日一早,顾明月不出所料的是被丫砸门声给生生砸醒的。

“这还不到八点。”顾明月开始后悔给她房间号了。

“八点半开门,该起了。”丫心里小小的心虚一下,他们家是宰猪的,基本五点多家里人就都起了,“别睡了,你快去洗漱一下,我给你带饭了。”

拿人手短,丫性子实在,知道顾明月给她拿了门票,也不好意思空手来,一早起来准备了早午饭,还带了些水果。

顾明月被揪起洗漱:“你别吃这么多,他们送的有早饭。”

她定的是房间好,每天给的都有两张早餐券。

丫一听这话,瞬间合上自己的饭盒盖子。

“他们给咱送啥?”

“应该是自助,需要我们下到二楼自己挑。”

不过这个年代的自助应该也都简单,尤其还是早上那顿,无非是馒头包子和油条,粥豆浆和牛奶,外加鸡蛋与面包。撑死了也就这么多东西。

顾明月不是很抱希望,但余光瞥见丫那兜鼓囊囊的包,还是咬着牙刷,探出头道:“趁着有时间,你休息一下。然后,把你包里不用的东西都放这,我房间租了两天。”

“饭盒什么的都不用带,里面管饭,咱们也有餐券。咱们这次轻装上阵。”

顾明月说话向来有分寸:“而且,你准备的东西都是用料实在的。咱们可以回来热热,当晚饭吃,不浪费。里面的那几张卷不用就过期了,不划算。”

出去玩最重要的就是一身轻松,不然真的会失去很多乐趣。

丫一听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游乐场又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来的:“那行,听你的。”

她把饭盒掏出来,又把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取下,整个包瞬间空了一大半。

“走吧。”

两人带一孩子在自助二楼自助早餐厅里吃了个肚儿滚圆,临走的时候,丫还给红红灌了瓶他们餐厅里的牛奶。

一身轻松的赶往游乐场的她们,却不知道闻酌在家里都快等疯了。

半夜回来没见着顾明月,他都吓出了身冷汗,找遍了屋子都没见她身影,什么鬼的情绪都没了。

他两手握着衣柜的扣环,迟疑一瞬才敢拉开,里面衣服和存折都在,闻酌自己都没发现地松了口气。

而后,又开始瞎想。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他拿着大哥大,止不住地后悔没给顾明月买个,电话播到桌球厅,准备喊人出去找。

路过客厅,余光瞥见墙上挂着的日历,脚步一顿,上面被人用黑色油笔圈出来的日期依旧醒目。

他飞快的想了下今天的日期。

“闻哥?”店里管事迟迟没等他开口,轻声问他。

“嗯,”他回神,皱眉,“看一下店里还有多少人……”

他话说到一半,又倏忽停住。

顾明月实在是个太会拿捏人心思的女人,客厅灯光一开,大门门后赫然糊着一旧报纸,上面被人用黑色签字笔写成了留言条——

“老公,我出去玩啦!”

这大晚上的去哪儿玩了?

“除了上楼摆球的弟兄,店里闲着的还有七个。”管事问的小心,“闻哥,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等我回去说。”

闻酌眉头紧皱着,伸手就把那张报纸揭下,露出下一张的留言条,甚至还给分成了两段——

“老公,你该不会要来找我吧?还是不要了。”

“都是成年人,放轻松。”

闻酌:“……”

他脑门突突的,快手撕下这一页,露出最后一张。

“老公,睡个好觉哟~”

“......”

闻酌生生被她给气笑了,撕光才发现是真的什么都没了,挂了电话,又拿起来这张纸重新看了一遍。

还睡个好觉。

心得有多大,晚上老婆不在家,他还能睡得安稳?

真以为谁都跟她一样没心没肺,自己不在家还能睡得像小猪。

闻酌思绪一顿,不知道想到了哪里。

衣服都没脱,半躺在床上,胳膊枕在脑后,头一回觉得自己已经睡习惯的床却如此空旷。他又想起阿伟夜里说的话。

真心实意。

可一辈子太长了。

他想起自己回来时看见的月亮,明明离他那么近,矮矮挂在树梢,像是独属于他的月亮,可他却始终追赶不到。

听人说,月亮也是在不断转动的。

闻酌一下子就有点睡不着了,他觉得自己之前真是个傻子,抱着个宝贝却不懂宝。

一夜无眠。

而另一边的顾明月都快玩疯了,她一直都有一个游乐场的梦。

被命运催促着长大,完全没有体会过这种城里小孩享有快乐。

顾丫一大早上气叹地没遍,她觉得二丫比红红还要令人操心。

游乐场门口卖气球、棉花糖、各类小吃和玩具的摊贩特别多,红红看见了虽然就会伸手要,但是只要转走她的视线。很快,她就会忘了这件事。

可顾二丫却不是,完全拽不住,左手绑着花里胡哨的气球,右手拿了个比她脸还大的两色棉花糖,羡慕地红红立马就又哭起来。

顾丫:“......”

“顾二丫,你多大了?”

丫掏钱给红红买了个气球,又从顾明月棉花糖上撕一小块,蹲着让红红尝了个味,还不免抱怨:“小孩子喜欢的东西,你是一件都不落,丢不丢人?”

哪个大人跟她似的手上绑了个大气球?

“不丢人,我小时候没玩过,长大了自己挣钱了还不能买?那活着也太没劲儿了。”

就像有人说花不全是香的,可你总得自己闻过足够多的花,才能真正的说——对,不是所有的花都是香的。

人生也一样,只有体验的足够多,暮年回首时,才会觉得这一生不曾留有遗憾,处处皆是精彩。

丫每次都说不过她,懒得跟她争辩。

排队检票的时候,顾明月还遇见了高石和她女朋友,正顺着他们的队挨个发传单。

“怎么发这来了?”顾明月接过来看了眼。

高石托了托眼镜,依旧老实地不行:“小雪说今儿开业来这的都是有钱人,肯定有需要买房的。”

小雪是这么多学生里提成拿的最多的,都快成她手底下的王牌了。

“热不热?辛苦你们了。”顾明月把水给他递了两瓶,又给他拿了两张票,“忙完这一阵,你们两也进去玩玩。我请你们。”

“顾姐,不,不用。”高石接水了,但没好意思拿票,“我们从你这拿钱,给你办事是应该的。”

顾明月价给的实惠,提成给的高,而且从不扣压,掏钱一直都很爽快。

贺雪很喜欢跟着顾明月干活,除了拿钱,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那就当我给小雪的奖励,你跟着沾光了。”她冲着贺雪遥遥一挥手,“加油呀,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小雪踮起脚尖,使劲儿地挥了挥手。

“谢谢顾姐。”

进到游乐场里面,丫没见高石,才低声开口:“统共也没几张票,你都给出去了,也没跟闻酌留一张。万一以后闻酌想来怎么办?”

这种东西不得先紧着自家人用么?

“他要是想来,没有票也会自己想办法弄到票。要是不想来,票贴他头上都没办法。”顾明月毫不在意,目光寻着人多的项目,跃跃欲试。

她不会谈恋爱,但会做生意。生意场上都是本钱下多的人,往往陷得深,不愿撒手。

她不知道闻酌还会再愿意下多少本,至少目前他下的本自己看不上,就不知道自己回的本他会不会喜欢。

未知的,才是最让人期待的。

心情轻松地从旋转木马上下来,顾明月看着正在排队的海盗船眼都亮了,一路小跑着去排队。

丫带着红红肯定不会去,又在队尾重新排了遍旋转木马。

但不知道是不是早上喝的鱼片粥太腥,刚从海盗船上下来,一向能吃能喝身体倍棒的顾明月就吐了。

坐在她旁边的几个结伴女孩一起把她扶到椅子上,人都很淳朴,还给她递了瓶水。

海盗船是江市刚有的游乐设备,不少人都不太能适应,基本一船人下来,都会有几个吐的,门口检票的小哥都习惯了。

只是,没想到自己能这么不争气。

真是#干啥啥不行,干饭第一名#

“你一个人来的吗?”刚刚给她递水的女孩又折返,犹豫地问她

顾明月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忙摆手慌忙解释。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的脸色看起来有点白。”

顾明月道谢,自己没察觉,拿水贴了贴自己脸蛋,降了点温度,再次道谢:“有人跟我一起来,他们在排旋转木马。”

“那就好。”女孩放下心,灿然一笑,又追上了在前面等她的小姐妹们。

顾明月都没来得及问名字。

真是可爱的姑娘,在令人羡慕的年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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