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他脑干缺失! 二合一(2 / 2)

七娘从小在纯粹的爱与关怀中长大。

时至今日,她了解杨玉娘的过去,知晓她的未来,才恍然玉娘的处境有多不容易。虽避开了寿王的假深情,后头却还紧跟着杨家人和帝王的算计……

她为自己选了一条最难走通的路。

一步走错,又将是万丈深渊。

七娘垂眸思忖着,问:“我听公孙大娘说,圣人请持盈法师炼制丹药。玉娘如今也是亲封的杨太真,可知此事进度?”

杨玉娘眼神一变,降低声音:“此事确实与我有些干系。”

“持盈法师炼丹久不见进展,圣人已经从各道网罗丹道大成者,前往河南道相助。等丹药炼成,试毒无误之后,便要由我呈献入骊山温泉宫内……”

杨玉娘说到此处有些羞涩,不肯再多言。

七娘却明白了——

杨贵妃就是凭着骊山幽会,揭开了入住兴庆宫的序幕。从太真,到未正式册封的娘子,再到千宠爱在一身的贵妃,也不知背后要花费多少气力。

七娘摇了摇头,提醒她:“丹药不止用材珍贵,更是属于天子独一份的尊荣,日后无论圣人多宠爱,玉娘也不要服用。”

杨玉娘琢磨着是这么个理儿,笑道:“我记着了。”

她又绕着七娘看了一圈,见她一身郎君装扮,腰间佩着铁剑,当真有几分潇洒意气,忍不住问:“你为我打探许多,难道就没有什么事情是想要我为你办的?我听人说,你阿耶如今还贬官在岭南,要不要……”

要不要为你阿耶美言几句,调回京师做事?

杨玉娘话未说完,被七娘抬眸一个眼神镇住,忽然再也说不下去——

似乎这样的话一出口,便等同于轻视小瞧。

七娘见她噤了声,这才扬起唇笑了,云淡风轻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日后玉娘进宫,若见到南熏殿内养的白鹦鹉,还请避开人,教它说句话。”

“可我不会驯鸟。”杨玉娘诧异。

“我会教你。”

杨玉娘闻言,便干脆利落答:“好。”

七娘却有些震惊于她的信任:“你就不怕我因此害了你?”

“七娘难道没发现,你每次助我,都是先优先为我考虑,其次才会提出自己的问题。比起叔父他们,你实在良善过头了。所以我信你。”杨玉娘笑道,“说吧,想我它学什么话?”

七娘冲杨玉娘拱手一拜:“南诏大捷,六诏合一。陛下千秋功业,当为天策上将!”

*

大明宫,含元殿上。

殿内陈设礼乐、历代宝玉若干,帝王仪仗庄严,临轩检阅众臣。

李隆基着一身衮衣,头戴十一珠串冕冠,正在接受宗室子与诸番使节的拜贺。

皇太子与诸公的献寿礼仪已然结束。按例,中书令李林甫上奏地方贺表之后,朝集使们精挑细选了各州的稀罕物什,便要由户部尚书亲自上奏。

门外是大明宫内侍的一声声高唱传唤。④

今年岭南由张九龄亲自出马,奉上了新茶、阴阳石(英石)与岭南铜鼓,另外,还特意献出了黑/火/药的技法。

帝王难得看到个与众不同的怪石造型,连忙抬手唤张九龄起身,笑道:“不愧是张九龄啊,朕就知道,叫你去岭南一趟,定然会斩获颇丰!”

张九龄躬身拜了一拜:“陛下抬爱,臣能为民做事,甘之如饴。”

来之前,他原本是想以黑/火/药的奇功,为李白和七娘讨个封赏。谁知,却被这对父女干脆利落拒绝,七娘甚至断言,陛下对阴阳石有兴趣,都不会对黑/火/药感兴趣。

果不其然,上首的帝王一直夸赞着那座巨大石雕,分毫没有在意写着技法的纸册。

张九龄只好躬身提醒一声。

李隆基醉了酒,看字模模糊糊的,耐着性子扫到“硫磺”一字之后,忽然眼前一亮:“朕记得,此物是……炼丹所用,属于猛毒的金石药,伏火之后,便是上乘的炼丹之料。”

帝王连忙转头吩咐:“高力士,差人去看看,这硫磺加了硝石,伏火是否能少烧朕几座丹房。烧了人事小,炼丹进度太慢才是耽误朕的大事。”

高力士往下首看了张九龄一眼,见这位昔日的大相公脸色阴沉,便欲言又止地想要提醒陛下两句。

李隆基似笑非笑,睨了高力士一眼。

高力士只得躬身:“奴这就去办。”

张九龄只觉心中冰凉一片,再没有听这一室的吹嘘拍马。

之后“大陈设”环节,轮到诸蕃进献,李林甫忽然上前道:“陛下,平卢兵马使安禄山有些孝心,听闻陛下喜胡旋舞,苦练多年,臣瞧着也算费了一番心思,不如给他个机会,面见圣颜?”

李隆基听底下的人干巴巴编故事唱赞歌,也是无趣地直打哈欠。索性笑着挥手:“平卢兵马使……噢,朕记得他,有几分勇武之力,不知五大粗的汉子跳舞如何?召进来吧。”

李林甫如愿以偿,退到一边,等人进入殿中。

那安禄山他也未曾见过,但不妨碍做个引荐,卖个人情,日后好共谋事。就像上个月,他才向陛下推荐了朔方行军大总管——牛仙客出任宰相一般。

安禄山生得高大威猛,人又胖,入殿直让不少文官倍感压力。这人是从底层爬起来的,很懂得权势低微时向人低头的道理,几句话便逗得李隆基抚掌大笑起来。

帝王喝多了,满殿的溜须拍马叫他愈发自大,对待蕃将便像是逗一条狗。

他伸手指着殿前道:“你出身康居,那西域十六国的胡旋舞定然跳得不一般,来,今日若能叫朕开怀,升你个节度使又有何难!”

殿中老臣闻之哗然。

然而,那安禄山却连忙合着弦歌一声响,上殿前舞了起来。一时间回雪飘摇,左旋右转,灵活的胖子如一道旋风,带起了满殿惊叹之声。

这支胡旋舞一直跳着,转着,时有变幻。直到李隆基大笑着开口喊停,封了安禄山新的官职,才终于将闹剧作罢。

张九龄期望的新年新气象并未到来。

反之,朝廷中枢似乎在往他不愿见到的方向加速崩溃中。

察觉到这位老臣的愤懑悲恸,帝王终于舍得抬眼,又补了一声:“九龄在岭南劳苦功高,就不用再回去那等破落地方。留在长安,做个同平章事吧。”

张九龄重新拜相,却只能苦笑一声,跪接皇恩。

*

出太阳时,元日大朝会终于散去。

张九龄从大明宫出来,七娘才别了杨玉娘,立在宫墙外等他。

肃寒的冷天里,女郎裹了披风袍衫,特意避在车驾后头,免得被风吹得皴了脸。等张九龄靠近,她便陡然冒头“哇啊”一声,伺机吓唬小老头儿。

往日十分有用的招数,今日却没能逗笑阿翁。

张九龄心事重重,摸了七娘的脑袋问:“等得久了吧?怎么不呆在车里?”

七娘摇头,凑上前悄声:“没多久,我才到呢。方才听裴稹他们说阿翁又拜了宰相,怎么愁眉苦脸的?是因为被李林甫压一头吗?”

看着女郎贼眉鼠眼的可爱样子,张相公终于还是笑了两声,点着她的额头道:“慎言。老夫可不能平白被你污蔑了去。”

七娘插科打诨一把好手,扶着张九龄登了马车,小老头儿便乐得没那么气了。

也对,事己至此,气出病来也无用,他还得留着身子骨在朝中周旋才是。

马车慢慢前行着往家归去,忽然有人打马而过,如风呼啸,惊得驾车郎勒了马。

七娘扶稳张九龄,撩开帘子望出去。

只留下一道远去的身影,虎背熊腰,压得马儿都要喘不上气了。

七娘挑眉,嘀咕道:“这样的身体,真的能上阵做蕃将吗?”

张九龄亦是刚落了帘子,眉眼之间又染上几分忧虑,接话道:“旁人胖或许是虚的,他可是实打实的能抗能揍,那些肉在战场上恰恰是用来保命的。”

七娘也是第一次知道,战场上的脂肪层竟然还有此效果。便默默记在心底,决定以后再吃的多一些,不能像现在这么瘦。

她又问:“那人是谁?阿翁认得吗?”

张九龄答:“那是刚被陛下亲封的平卢节度使,唤作安禄山。”

听到“安禄山”之名,七娘心头猛地跳快了几下。

安史之乱是由一位安姓和一位史姓的人带头发动。除此之外,她对叛军讯息可谓是一无所知。可即便如此,七娘的政治嗅觉却依旧敏锐。

在这个节点被封为节度使,还能引得张九龄如此忌惮,本身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七娘暗暗记住这个名字,又问:“这个人很厉害吗?”

张九龄想了想:“此人本为康氏,因生父早逝,跟随生母改嫁这才姓了安。他精通六蕃语言,因为骁勇多智,被幽州节度使张守珪收为养子。来京之前,他还只是平卢兵马使,在大朝会上跳了支胡旋舞,就升为节度使了。你说厉不厉害?”

七娘忍不住蹙起眉,跳支胡旋舞就升节度使了,儿戏吗?

难怪当年在安陆时,孟浩然要提起陛下喜欢胡旋舞的事情呢。当今天子果真离谱!自大!脑干缺失!

要知道,平卢治为营州(辽宁朝阳)。

此番安禄山抬为平卢节度使,便是要统平卢军、卢龙军、榆关守捉和安东都护府,掌兵可达万七千余人。⑥

这在各节度使之间横向对比,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截止开元一十一年,各节度兵力超过万的军团只有处。分别是:范阳节度使的经略军,河东节度使的天兵军,以及河西节度使的赤水军。

除此之外,便是余下15个兵力超一万的次级野/战军团。

安禄山的平卢军与卢龙军正属其列。

七娘抬眸与张九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陛下这是生了倦怠之心啊。”张相公无奈苦笑,“竟还要用黑/火/药中的硫磺、硝石去伏火制丹药……也不知,能不能劝得住。”

七娘闻言,右眉梢不由上挑——

一味作死的帝王,劝是劝不住的。他不对国家负责,便只能尽量叫他的死为国所用。

只是现在他还不能死。

毕竟,还没摸清楚安史之乱的具体细节,也没有一兵一卒与之对抗。

七娘认真思考片刻,握住蹀躞带上宁十四赠她的那只药囊,开口道:“张阿翁,你此番定然要留在长安,我这两日见了贺阿翁他们,就启程回岭南,向谭娘子传送这个好消息。”

张九龄被七娘的突然成熟弄得措手不及,半晌才回神:“你这鬼丫头,又琢磨什么坏事呢?”

七娘眨着眼摇头:“没有啊,张阿翁,我从不给长辈们添麻烦。”

她只不过是打算在回去的路上,绕道王屋山,拜见亲生母亲。

顺道,指点一下丹药的制作罢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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