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的冰迷在此刻团结了起来。

哪怕是因为国别而反对污蔑另外国家运动员的, 此时也对WINGS充满了向往。

桑莹的分追回来了，仲田雪枝的PB出现了, 那么，后面的人会受益吗？

当人们有了共同的敌人，阵营也就暂时联结在了一起。

现在，反对ISU的人，就是一个大阵营。

蓝莓酱在前排，她看到第三个女单要开始比赛的时候, 音乐刚刚响起，就有人主办方的人员在赶挡板内侧通道的一些人。

蓝莓酱警惕抬头，看到她跟前站着的这个人, 正眯着眼睛往那边瞅。

“你不能站在这里了，不允许你们的拍摄不允许你们的机器停留。”

“不可以，来自中国的媒体都不可以！”

“有证件也不行！”

WINGS与现在主流发展的文字类AI不同, 它更偏重计算机视觉，对信息的处理水平较高，目前科研团队有对接医院的研究，想试图将AI引进医学手术中。

当前已经有AI辅助医生了，WINGS的算法, 它背后的一切, 对这个世界的意义不单单是在花滑赛场、体育赛场的发光发热，还在于人类的整体科学进步。

但它如果想工作, 必需的就是数据。

收集数据的人是之前得到了许可的中方工作人员，他们在场外到观众席之间的这段距离里，安装了一些小型设备，也区别于主办方的转播仪器，自己带了摄像机等机器过来。

桑莹和丛澜的数据收集不麻烦, 她们佩戴了芯片。

其余的不行，需要多角度的采集，才能给WINGS更多信息支持，不然只靠导播转播的那个画面，分析是不充足的。

本身这次直播就已经是在损失一定精准度的放弃之上做出来的决定，如果再少数据，那么WINGS的分析就不会那么精确，也不会给出更合适的预测分数。

到时候就麻烦了。

眼看着有人来赶，坚定不走的中方工作人员，快要被打了。

这是一场闹剧，极为影响场地运动员的闹剧。

高速运动对场周的变化并不是全然忽略的，相反，这种状态下运动员们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否则一些恶劣的人也不会在选手起跳时刻意大喊了。

主办方只是不在意罢了。

什么选手的荣誉，什么比赛的精彩，他们看的不是这个。

他们只在乎自己的面子和权威。

蓝莓酱有点担心这群仿佛撕破脸皮的人要做什么。

祁寻春拿着合同去找人威胁，中方资本进驻赛场，提供了一笔庞大的资金，相比转播权的售卖，北美市场也已经不是一言堂了。

这场转播权出价最高的就是中方市场！

“你们最好看看合约，当时我们牵头签订时，到底都提了什么东西。保障我们的权利，是写在里面的！”她声势强大，“违约要付出的代价，我想你们比我更清楚。”

设备仪器不是从中方冰协出的，是“转播权购买方”，也就是说，早在一开始，这些仪器就是作为保障中方转播需求的条款，写进了合约里。

他们拒绝了张简方的申请，但没拒绝来自金钱的诱惑。

负责人：“他们违规了，他们为你们提供不该给的数据！”

祁寻春：“那是我们的事情，你们没写到合同里！拆除与阻拦，现在就是摆在明面上的违约，赛后我们可以追究你们的责任，这么一大笔违约金，希望贵冰协赔得起。”

以前求着对方给转播权，什么条款都认，现在眼看着主动权要到自己手里，张简方扣着这群有钱的资本，也得让他们憋着，别崇洋媚外。

想跪下的人，经过张简方的拦阻，也得给他硬生生站着！

要不然这份合约里就不会出现这么多的新条款。

ISU能不在乎，枫叶冰协不行。

他们的人想找ISU说话，结果对方的态度并不明确，似是而非，就像是在说，赔钱我们不管。

又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

这种倒霉事落到自己头上，枫叶冰协的人恼得够呛。

祁寻春明确表示：“希望贵方审慎思考。”

她曾追着ISU的人申诉，说我们的运动员分数有问题，这个判罚有毛病，T裁是故意的，J裁给分不公平。

她也曾低声下气，求主办方给自家选手一个好的安排，住处、训练时间、训练场地……

尊重不是求来的。

是威胁才对。

这一场WINGS已经显示出了它的威力，也给相关者带去了无限威胁，如果这场比赛它不能继续下去，不打紧，还有这个赛季最关键的世锦赛在等着。

自家的地盘，总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况且，被斩断运行的WINGS，将会提高观众们对它的期待，赛季末的世锦赛绝对会有一个难以想象的热度与影响力！

祁寻春很急，但又不那么急。

进可攻退可守，主动权一直在她们手中。

ISU也明白这点，他们在这五分钟里迫切地想要跟中方冰协达成妥协，并愿意退让一步，也希望张简方退让。

可他们的一步，仅仅只是越界的无数步里的一小步而已。

算什么呢？

几百人上千人日夜不眠，赛场无数汗水血水，一届又一届的运动员在这里出现再消失，在役的、退役的，等了多少年也没等到这片青天。

一小步，有什么意义呢？

张简方不愿意。

祁寻春他们也不愿意。

急得如同火上的蚂蚁，ISU的人快要崩溃了。

·

蓝莓酱胆战心惊，看着被拉扯的人终于站好，对方的人似乎接到了什么新的通知，只能悻悻然离去。

赛场周围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但注意到这一点的前排观众们，则是低声询问“怎么了”，汇集起来就是一条溪流，嗡嗡的，不那么愉悦。

来自德国的运动员摔了一个3Lo。

褚晓彤：“可惜了！”

是挺可惜的，起跳和空转姿态都好，就是落冰时轴乱了，核心一下子毁了。

她最后的得分是66.07，与WINGS的自我打分和预测倒是相差无几。

P分挺高，到了33.8，如果不是那一摔她可能要再多出一分。

直播间的人有点茫然。

【分数都差不多的话，那这是什么意思啊，WINGS没用了是吗】

【德国的打分也还行好像？】

【可能是裁判组这次好好打分了呗，没作妖没搞事】

裁判真的会打分吗？

T裁能认真裁断跳跃是否缺周存周、旋转和步伐该定多少级别、错刃与否等等吗？

能当T裁的全是曾经的运动员们，也是为什么后来有人搞明白裁判组的构成时，更愤怒了。

屠龙者终成恶龙，他们中总有人曾经受到过不公平，现在又将这份不公平延续了下去，甚至加剧了。

是谄媚，是被迫，是无可奈何，有人说不要为难他们，在这样的大染缸里没有人能撑得下去。

可为什么不能骂？

做了错了有苦衷了就不能被谴责吗？

受害者总是被有罪论，杀人犯法者却总要翻他们的不幸，童年是不好的，父母是不好的，社会不好的。

不好的汇集到了一起，所以杀人犯是无辜的，他们也不想这样的。

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

蓝莓酱就想问，助纣为虐，凭什么不能算是帮凶？！

她看着瓦雷利亚·察廖娃出现，看着这位来自冰雪国度的精灵来到了场中。

就像是这位俄萝的前辈一样，她的出现就代表了一定的偏爱。

蓝莓酱想起来，有人问，莉莉娅被压分了为什么你们不为她声张正义？

被压什么分呢？相比当年的娜塔莉，她的分数确实没后者的高，哪怕更好的发挥也不一定有后者的高。

可那是对比自己人，对比亚洲选手呢？

压分也是要看对比的对象的，与丛澜相比，莉莉娅的分数再好不过了。

蓝莓酱不否认，经过多年的追花滑体验，她已经对这个糟烂的世界无奈麻木了。

她开始厌烦，厌烦那些被水分的选手，不管对方的发挥如何，看到分数的第一瞬间就是质疑——哪怕后续她发现对方撑得起这个分数。

有人说她这样是偏见。

导致这份偏见的，是谁呢?

蓝莓酱不愿被驯化，却又被不知不觉地影响了许多，只不过是反面的。

所以，就算WINGS给了正向判定，就算看见了WINGS的在标注中给出的欧美选手满分goe的依据，她也会想，是不是你出错了呢？

【不是吧这个2A给满了？+1.49疯了吧】

【有这么好吗】

2A的满分是1.65，很好记，因为它的BV是3.3，砍半就行。

如蓝莓酱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她们对ISU的评分给定，第一反应就是质疑。

WINGS的界面细细地标注了为什么能有这样高的实时分数。

进出难度、姿态、步伐、预测高远度……

没有更方便的设备，连高远度都要加上“预测”两字，以提醒这个测算并不是百分百。

于是又被人发现并提出疑问，为什么桑莹的时候就没“预测”，但到了别的选手就有了呢？

WINGS没有这么复杂的情绪，它只是认真地运行着程序，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也是在这样的表现下，人们逐渐稳定了下来。

【ISU岌岌可危的信任，被它救回来了】

【叹气，我现在看着标注就感觉是ww在给icu解释，它要是真的能给外国运动员打低分就好了】

【可惜它不是，也幸好它不会】

WINGS针对的是ISU，但也在拯救它。

可它一直在拯救的，还有冰迷们被迫走偏的情绪和执念。

蓝莓酱的手机一直在震，她知道有很多朋友在给自己发信息。

“我现在已经不用脑子去盯着技术动作了，我不用在她起跳前就下意识地认为这个跳跃会如何，也不用去假设这个跳跃的得分与质量不匹配。”

“你知道吗，我很久没有找回最初看比赛的心情了。”

“她们会有一个最正确的给分，这让我放松。”

于谨手里的预测得分、赛后一段时间披露的WINGS自测赛事全程，这些终究比不上实时比赛中，不断跟随现场表现展示给全世界看的直播。

人们的热血只能在一霎燃烧，错过了，就是遗憾。

WINGS让世界范围里观看直播的观众都感到了安心。

ISU不给正常评分，那我们就看WINGS的。

这是令组织者们担心的另一件事情。

“你看，”穿着西装的道貌岸然者，终于不得不面对他们都不想看到的现实了，“他们在说，WINGS是权威的。”

比以往都更猛烈的，WINGS踏入了取代ISU赛事打分权柄的道路。

而这不是张简方硬塞给大家的，他不曾单方面强调并按头花滑从业者和冰迷们认可WINGS的公正性。

他只是，不断地让WINGS更加公正。

三年后，就连一开始在怀疑WINGS会偏向中国运动员的人，都相信了它。

说到底，诛心罢了。

瓦雷利亚·察廖娃的分数最后是79.16，差一点点就可以到80分了。

全场在欢呼，又戛然而止。

迟钝的网络刷出来了朋友们发来的文字，WINGS自给分77.62，预测分数的区间从最初的79-82降低到了78-81。

她的分数依旧偏高。

尽管，她的节目很好看，七个技术动作完成得也很优秀。

但真得给高了。

特别是P分，36.64的分数，没有人能预料得到这个高度。

褚晓彤：“丛澜什么时候上的36来着？”

没有人说话。

她们痛苦地发现，原来我们努力至今，也不过是人家的起点。

【可最悲哀的难道不是，她已经被降低了分数吗】

【她已经，失去了她的许多原本该给的高分】

【也许她的设定是升组后就破了80大关的天才】

这个分差，比刚才WINGS帮助两个女单得到她们该有的分数，要更让人难过。

也是此时，许多不愿意面对“水分”真相的冰迷，第一次看到了这浓厚的黑暗恶意。

蓝莓酱苦笑：“好好笑。”

真的太好笑了。

那把屠刀究竟要怎么才能落下去？

·

桑莹和仲田雪枝已经知道场外发生了什么。

前者会一点日语，可以与后者交流，不过她俩没什么沟通的时间，因为有很多事情要忙。

每个人都会被问，你如何看待自己的赛场表现？你对这个分数有着什么样的想法？

瓦雷利亚·察廖娃猝不及防，被问到WINGS给你的分与ISU有很大的出入，你觉得哪个更真实。

她瞪大了眼睛，呆滞在众多话筒跟前，被一群人围着，仿佛看见了万千的黑暗蝗虫朝她而来。

“WINGS被许多人认可，你觉得它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它觉得你高出了两分多，这是一个很巨大的分差，你也因此得到了暂时的第一名。你认为它的判定有多少可信度？”

很不友好，他们一点都不友好。

瓦雷利亚·察廖娃无措地想要通过这些人看到教练，可是她看不到。

她孤身一人。

·

西妮娅·库里科娃在参加GPF之前，去了一场小型的B级赛。

没多少人，加上她也不过是六个女单。

国别勉强凑够了能计入ISU认可的范围，所以她得到了自己的SB和PB。

短节目得分81.47，的版本，T分43.87，P分37.6。

她知道这是裁判给的很宽松的分数，也明白这不该算是自己的真实成绩。

认真来讲，她拿不到37.6的P分，也或许连这个T分都够呛。

西妮娅·库里科娃想用WINSG测一下自己该得到什么分数，所以她得到了一盒芯片，然后有一个来自中国的技术人员跟着她参加了那场比赛。

“WINGS的给分有很多模式，你想用哪个？”这是数据分析过程中，对方传来的信息。

西妮娅·库里科娃说：“我想用丛澜的标准。”

ISU的标准，某一场比赛的标准，丛澜的许多标准。

丛澜的标准来自她的每一场比赛的集合，WINGS搜集了她的很多数据，哪怕是最宽松的机场比赛自动形成的打分规则，在其他运动员身上，也会让她们立刻少去五分以上。

西妮娅·库里科娃要的是标准的，所以她的短节目分数是60.46。

T分31.25，P分29.21，总分居然比ISU的实际打分少了21.01分。

西妮娅·库里科娃难以置信。

或者说，她想到了自己会少很多分，但没想到会是21分的天堑！

这样的分差，都够那一场比赛的后几名的T分了。

本不该这么多的，都是凑巧。

cop2.0的变动与1.0相比，大归大，将后者对比换算成为前者，也不是什么问题。

丛澜的索契周期基本都被压着打分，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的分数上涨得有多么艰难。

平昌周期好一点，问题是她在这四年里的技术动作都快臻至化境了，没有人比得过她，除非拉她去跟冰舞比滑行。

否则在单人领域，她就是毋庸置疑的天花板。

丛澜得到满分，是因为这个上限就这么多，而在这样的分数里裁判给分又那么苛刻，她没问题都要找问题去扣，换算成为评分标准的话，无疑将难度拔高了不少。

原来做到三级可以得到满分，结果丛澜做到了十级还没满，西妮娅·库里科娃的表现不过是一点多不到二级，怎么可能有高分？

“企图与她对比，果然是我痴心妄想。”西妮娅·库里科娃心都要凉了。

这场B级赛的裁判就五个，手松，给得宽泛。

西妮娅·库里科娃在几个参赛者中间还是佼佼者，她的水平拉后面五人一大截，裁判不由自主地会给更好的分数。

综上，结果就水得很厉害。

这也是为什么，有能力和资金的运动员们，都会选一场能计入有效比赛的B级赛去刷成绩。

mts真的好刷，比正经的A级赛给分宽多了。

教练看到反馈回来的数据分析，那么厚一叠，也呆得不行。

整个教练组都围绕着这套资料活动，里面给的东西太多，多到他们毫无防备。

是真的吗？会被骗吗？为什么给这么详实？

他们不懂WINGS科研组收集数据的艰辛，对新选手的切身数据的渴望。

主教练担心西妮娅·库里科娃被这个分差打败，本想找她聊聊，却没想到，这个从比赛里开出花的学生，再次展现了她对花滑的热爱。

丛澜是偶像，是目标，是她追求的下一站。

西妮娅·库里科娃认清楚了自己的实力，原本飘飘然的心态被她抛之脑后，她更想追求精进的技术了。

她庆幸的是自己看到了这个明晃晃的差距，藏在分数之后的阴险，没有堕入那个无底深渊。

也庆幸自己的教练给了更好的帮助，她能在追梦道路走得更稳当。

喜欢丛澜吗？

还是很喜欢的。

想走捷径吗？

总觉得，走了就是一条死路。

西妮娅·库里科娃有自己的短板，平刃的3Lz终还是一个隐患，成功率低到根本不能放到赛场的3A也仿佛练了白练，但她相信，她能继续下去。

终有一日，她会让这个分差变得小之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