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焱从河西矿回来之后, 先去找了屠二叔。

他从外面带回来一些种子，还给大队里上交了50元钱，这是他之前用了队里的拖拉机, 给补偿的一部分钱, 柴油没几个钱, 主要是自己赚钱了, 也算是给队里分红。

屠焱一贯如此，屠二叔纵容他, 瞧见之后只留下了那些种子, 在问了屠焱种子的价格之后，才知道这些种子比他们去粮站售卖的价格要高了许多, 翻了两倍有余。

屠二叔有些心疼，但是既然屠焱好心买回来了, 他也没多说什么, 收下放进了大队库房。

“这些种子就不少钱了, 不用再另外给。”

“那就留着给您老买酒喝, 我这次太忙, 也没来得及去买。”

屠焱手里有钱，大方得很。

屠二叔又问：“你们这几天都去干什么了？”

屠焱就跟他说了一下, 提到了自己做成了第一笔生意，也提到了小丰堡采买粮种的事。

屠焱道：“对了二叔，宋歌之前那几麻袋麦子，也是从那边弄来的, 可惜我们时间太紧，不然也可以试着用一下那个法子，能多出几百斤粮食。”屠焱想了想，又道：“小丰堡这次也来了不少人在做这个生意, 不过他们没去卖钱，换了不少化肥回去。”

屠二叔对他们这几颗麦粒的生意不在意，对化肥也不怎么感兴趣，淡声道：“这些都是小钱，不是正路，你不要学他们。”

屠焱被泼了一盆冷水，热情降下去一些。

屠二叔叮嘱道：“我知道你在为难人家小丰堡的人，伏明泉那后生我知道，那是伏老汉的儿子，你不要去惹他。”

屠焱不屑：“又不是亲生的。”

屠二叔正色道：“他亲生的有好几个儿子，你瞧见他对谁这么在乎了？”他虽然没念过几本书，但是有些事上看得还是准，掰碎了讲给屠焱听，“小丰堡前些年比咱们还穷，可今年呢？麦收的时候你可是都瞧见了，他们手里拿的、用的，可比咱们好得多。这是一年，那往后呢？屠焱，你不能只看眼前，你也要想想以后。”

屠焱拧眉思索。

屠二叔见他听进去，拍了拍他胳膊，缓声道：“我种了一辈子地，左右不过是在土里抛食，你聪明，不要走我们的老路才好。别去想其他人，你今秋要做的事可不少。”

屠焱勉强点头。

屠二叔瞧出他不服，笑了一声道：“你别不服，二叔给你安排的路是最好的。你打小要什么没给你？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早晚要去大地方闯一闯。”他砸吧了一下旱烟袋，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证明信递给他，道：“你自己看看。”

屠焱接过来，扫了一下眼睛就直了，那纸张是京师大学专用的，上面写着的内容也让他心潮澎湃，抬头看向屠二叔激动道：“二叔，真办成了？”

屠二叔得意道：“那当然，这信来的晚，但也有晚的好处，你瞧这学校可是数一数二的好。”

屠焱心里高兴，反反复复看了两三遍。

屠二叔又道：“这流程已经走完了，但是年后学校还要复审，听说要考试，我打听着是要考数学和物理，你记得自己抓紧一下。”他见屠焱应了，还是有些不放心追着叮嘱，“那个小宋，我也听说了，他人是有些本事，但是你不能这样用他，好钢要用在刀刃嘛。这个冬天你不要出去了，让小宋给你辅导功课，做几套试卷，你们学校考试前让做的那种。”

屠焱连连点头，有些亢奋道：“我这就去找课本和试卷。”

屠二叔做事老练，比屠焱要细心很多。

他要用宋歌，就一定要让对方安心，也让自己安心。

就在屠焱收到推荐信的当天，屠二叔让人叫了宋歌过来，他亲自为宋歌办理好了落户手续，还要了宋歌的学生证，反复看过之后，特意登记了一下，笑道：“我们大丰堡也算是有第一个大学生了。”

他和宋歌客套几句之后，才说了屠焱去京城念大学的事。

宋歌立刻做出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配合问道：“真的吗？我倒是没听屠焱提起过，这是好事呀。”

“屠焱没说，是因为推荐信一直没下来，说起来这事刚定下不久，工农兵推荐念大学可是一份荣誉，这附近大大小小十几个堡，也就他一个哪！”屠二叔颇有几分自豪自傲。

宋歌不动声色打听：“我听说小丰堡也有几个读书不错的年轻人。”

屠二叔不在意，摆摆手道：“他们成分不好，不能去念大学。”

老人只对屠焱关心，为宋歌忙前忙后不过是为自己的子侄辈铺平道路，这里宗族观念还是很重，一家里但凡有一个出息的，都会不计较得失去栽培，屠焱如果成才，就是他们翻身的最大筹码和依仗。

屠二叔让宋歌多照顾屠焱，宋歌自然应下说是。

*

麦子收过之后，村民们并没有停下忙碌，他们很快刨拢土地，又种下了玉米、大豆和洋芋。

这些作物生长要快许多，三个月之后就能结果，也是他们填饱肚子的重要口粮。

宋歌这段时间除了教导屠焱念书之外，就一直戴着一顶草帽，在农田里跟村民们科普化肥的作用，瞧见有感兴趣的，还会把自己带回来的那一袋化肥分给对方一些，认真跟他们讲如何使用肥料。

只是这些人还是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