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危机(2 / 2)

罗纨之傻傻看着他,没有反应。

为什么?

在谢三郎认真的注视下,她脑子变得一片空白,抓不到任何可以当做借口的理由。

谢昀竟在这个时候又朝她笑了下,眉眼尽弯,幽深的眸光中似是漾起了亮光,他没有再追问,一笑之后便抬脚往前走。

“?”

罗纨之被他这笑弄得抓心挠肺,想知道他在笑什么,又或者看透她什么了?!

可谢昀却一个字也没有告诉她。

偏这时苍怀走了上来。

罗纨之不好再问。

苍怀经过她的身侧停下,又补充道:“那日带着罗娘子的六名侍卫全都吃了戒棍,卸了牌闭门思

过,苍鸣也被郎君发配去了边境,他让我给女郎带句话,说他知道错了,那日确是带有偏见,不想女郎对郎君情深义重,令他们折服钦佩,羞愧难当。”

给她道歉?

罗纨之微微一愣,又扭头望着谢昀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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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后,罗纨之刚登上高台,就见到轩鸟静候在旁边,他是来接她前去见皇帝的。

谢三郎驻足对他们道:“半个时辰后,我要出宫。”

罗纨之刚想点头,轩鸟已经机灵道:“奴婢一定会把罗娘子按时带出来。”

原来那句话是对轩鸟说的。

事实上,谢三郎肯带罗娘子来见皇帝已经让他惊恐万分,他本是想皇帝怕不是痴心妄想,还想从谢三郎手上要人,没想到谢三郎不但允了,还亲自把人带了过来。

罗纨之看着谢三郎往另一个方向而去,便随轩鸟去见皇帝。

短短半月,皇帝似瘦了不少,往常圆润的脸上都露出颧骨的踪迹,他一看见罗纨之就努力睁大两只小眼,上下打量。

“你这女郎!怎么还养胖了!”

罗纨之深深吸了口气,决定不和皇帝一般见识,“……陛下倒是消瘦了不少。”

皇帝揉了揉脸,叹气:“那是,我是吃不好睡不着,还想着那天的事。”

“对了。”他一抬头,又问:“吾给你的药可都收下了?”

“多谢陛下赏赐。”说到这个罗纨之微微一笑。

那些药不说昂贵,就是市面上都难以购到,她偷偷送回去给月娘调养身体。

罗纨之趁机问起那些被绑女郎的下落。

听苍怀的意思是,这些人都给皇帝安排走了。

皇帝贼眉鼠眼朝两边看了看,才偷偷跟她道:“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告诉皇后……”

罗纨之心想她都不一定会跟皇后打交道,又怎么存在告状的机会,遂点头。

皇帝低声道:“我把她们送到千金楼了。”

“千金楼?!”

“你小声点!”皇帝不满地瞪她,“千金楼怎么了,千金楼很好啊,那些女郎在里头吃饱穿暖的,又不会死……”

罗纨之居然反驳不了。

凡事都是比较出来的,在她的角度看来千金楼里的女郎没有自由,还要陪权贵纨绔作乐,水深火热,可是若换到和沦落到如常康王这样残暴肆虐的主子手上,那还不如在千金楼。

“陛下为何会救这些女郎?”

罗纨之用上了“救”字,就表示她也接受了皇帝的说法。

皇帝扭头看着她,扯起嘴角,挤着脸上的肥肉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有些委屈又有些无奈道:“哎,我也就只能救她们了嘛!”

/

谢昀由宦官引着去见萧太妃。

正好萧家的长房娘子也带着子女见完太妃,出来时正好碰上,少不了要问候一下身子不适的萧夫人。

萧夫人怕热,每到夏

日就容易热病,所以懒于动弹,萧家人都知道她有这个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随意客套了几句,谢昀拜别他们,往宫院走入,耳朵听见后边一直不敢跟他搭话的萧八郎君在问送他来的内宦。

“三郎不是从宫外来的吗?怎从这个方向?”

“谢郎君刚刚送罗娘子去见陛下了。”

“罗娘子?罗娘子在宫里?”

萧八郎的声音忽然变得喜悦。

随着距离拉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足以让谢三郎眸光沉暗。

萧八郎不知是在问人,还是在自语:

“……覆舟山一别,罗娘子也不知道身子好些了吗?”

/

两盏茶下肚,罗纨之放松不少。

皇帝感念她的两次“救命之恩”,又与她分享了自己多年的秘密,推心置腹之间,俨然把她当做了好友,打开心扉:

“吾承认,那日是存了不好的心思,故意想刁难谢三郎,看他不痛快来着,对不住九娘你了。”

他晃了晃脑袋,话锋一转又道:“可是吧,你想想,若非三郎,你在建康哪有今日的自在?”

皇帝是在暗示,若非如此,那常康王早把她掳了去当美人。

两人皆背对着回廊,坐在荔枝木圈手靠椅上,罗纨之与皇帝之间还隔着一个小几,她两手握着茶杯,闻言轻轻点头。

“吾还听闻,三郎他御下严格,为了你这女郎把手底下几千人的近卫、部曲又重新筛选了遍。”皇帝睁大眼睛,好奇道:“没想到你真是个有本事的,是不是谢三郎他已经为你迷昏了头,要纳了你?”

皇帝越说越乐,脸上都挤出了笑纹。

苍怀只告诉了她,苍鸣等人受了处置,没有透露这么多,不想,这十来天谢三郎已经做了这么多事情。

罗纨之摇头,道:“三郎是不会纳我为妾。”

皇帝长叹一声,“他们这些世家郎就是如此瞧不上人……”

他一顿,又道:“不过也无妨,吾不是给过你一道圣旨,你要是有心仪的郎君,吾可以给你赐婚啊!”

皇帝此刻全是一片好心,由此才能说出这样天真的话。

罗纨之没想到,皇帝还真有给她当红娘的心,好笑道:“难道建康城里的郎君都由我挑了?我可说好了,我不给人当妾,我要做大娘子。”

皇帝皱了眉,实话道:“那你可挑选的就不多了。”

罗纨之怅然道:“是啊,我能选的人不多啊。”

皇帝见女郎失落,又于心不忍,说道:“不过,虽然不多,但也能挑出一两个不错的郎君,你等我给你想想啊!”

皇帝敲了敲脑袋,还真从记忆里扒拉出几个人,一一谁给罗纨之听。

“那侯郎君是家中庶七子,虽说爵位与他无关吧,但是他家那个掌事的大娘子长斋礼佛,最是心慈面善,下面的庶子庶女个个都养得极好,就是他生母小家子气挑剔了些……”

“还有

程二郎方方面面都是极好,不过是婚事坎坷,接连吹了两门婚事……”

罗纨之本来也没有多放在心上,但皇帝兴趣盎然,说得那是唾沫横飞,她不好太拂了他的好意,便随口接话道:“那岂不是蹉跎了岁月,年龄已大?”

皇帝连忙摇手,“欸,不大不大,就比谢三郎大一岁!你难道觉得三郎看起来年纪很大吗?”

罗纨之还没答,皇帝又马上给出下一个。

“若你不喜欢,我这里倒是有个小的,霍十郎,就是还没及冠你要多等两年。”

罗纨之还没回答,皇帝又捏着小指头,亲切地道:“说起来,这个霍郎君和三郎还有那么一丁点相似。”

罗纨之转眸对上皇帝对她眨巴的小眼睛,无奈。

莫非皇帝这是以为她得不到谢三郎难过,便给她找了个替代品?

皇帝看罗纨之没有及时出声拒绝,还当有戏,忙不迭凑近她,小声道:“你若是感兴趣,吾可以安排你们见面,偷偷的……”

“陛下。”

一道声音突然自两人身后响起。

“哎哟!骇煞吾也!——”

皇帝犹如屁股下被粗针猛戳了下。

若非亲眼目睹,很难想象一个胖子能有如此机灵的身手,生生从椅子上弹飞而去,矫健地犹如一只出栏赶着食饭的猪崽。

罗纨之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扭动脖颈,廊上谢三郎目光灼灼,正望着她。

罗纨之的心也跟着错漏了半拍,顿时有种做坏事给当场抓住的窘迫,底下了脑袋。

谢昀转眸盯上扶着胸口急喘气的皇帝,勾着唇角,要笑不笑地问:

“竟不知陛下还有牵媒搭线的爱好?”

皇帝压根不敢跟他对视,支支吾吾,连道“没有”、“没有”。

罗纨之知道三郎过来,是要带她出宫。赶快放下茶杯,与皇帝拜别,不敢耽误谢三郎的时间。

皇帝巴不得把谢三郎快点送走,话都没多说,只挥了挥胖手。

等两人走远,皇帝把巴巴凑上前的轩鸟踹了脚。

“谢三郎都跑到吾背后了,你也不提醒一下!”

“陛下恕罪。”轩鸟不敢反抗,默默受了打。

皇帝知道也怪不了他,转身又嘀嘀咕咕,“这谢三郎也是,吾当初把女郎给她做妾他不乐意,现在吾要给这女郎找个好郎婿还给吾甩脸色!忒难伺候了!”

/

罗纨之边跟在谢三郎身后,边想这还没到半个时辰,谢三郎来得太快了些吧。

两人沿着宫道往外走,转折的地方立着一位有些眼熟的郎君,当时在覆舟山,谢九郎曾经介绍过给她认识。

只是她没记住他的名字,只想起是姓萧,那应该就是谢三郎的表兄弟。

罗纨之以为他是来找谢三郎的,可谁知那萧郎君走上前,眼睛却是落在她身上。

“罗娘子真是好巧啊。”萧八郎笑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随即看着谢三郎,讷讷道:“三表兄。”

谢昀心如明镜,轻笑着问:“八郎怎么还未出宫?”

“哦……”萧八郎挠了挠脑袋,找了个蹩脚的借口:“临时去找了陆二郎,耽误了点时间。”

罗纨之好奇地望着他,萧八郎转过目光对上她的视线,眼睛亮了起来,他打开手,献宝一样露出紧握在手心的药瓶道:“罗娘子,我听闻你受了伤,这药还是我祖父特意从西域带来的,有奇效,保准一点疤痕都不会留下,你用用看。”

“啊?”罗纨之愣了。

她想不到萧八郎是特意来给她送药的。

“你就拿着吧!”萧八郎不由分说把玉制的药瓶塞给罗纨之,怕被女郎拒绝又匆匆对谢三郎行了一礼,扭身就往外跑,跑着跑着还回头对她挥手,“九娘,一定要用啊!”

他正笑得一脸灿烂,目光忽然暼到女郎身边的谢昀。

只见三郎眸光幽沉,远远凝视着他,唇角勾着笑,但好像不怀好意。

萧八郎向来怵这位表兄,对上他这幅表情更是惊觉不妙,当即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跤,也不敢再看,扭回头,加快速度从两人视野里消失。

不是说三郎对这女郎没有心思吗?

他就送个药至于这样恐吓他嘛!

一切都发生太快,罗纨之来不及拒绝,药瓶带着年轻郎君的温度,暖暖熨着她的手心。

罗纨之还从未深交过如此“活泼”的郎君,都看直了眼,半晌没有回过神。

“他今年十七,倒是与你年纪差不多。”谢昀忽然开口道。

“难怪……”罗纨之下意识接道,随即就听见一道极轻极柔的嗓音落在她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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