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1 / 2)

旭日初升,一片金辉洒在高大的城墙之上。

有人刚从山上下来,整装待发,有人却早已到了咸阳城外。

明亮的日光下。整座咸阳城都仿佛醒了过来,车水马龙,往来不绝。

城门洞开,需要进城的黔首在守卫的吆喝下分列两队缓缓入内。

一辆牛车混在队伍里低调地缓步向前。

车帘掀开,一个模样娇俏的少女对着车厢里坐着的长须中年人说道:

“阿父,原来这就是咸阳!”

“城墙高大、城池雄伟,华屋宽厦、华服美裳,真不愧是聚集了全天下第一等富贵之人的所在。”

她阿父笑了:“这就觉得厉害了?等你见到秦王宫才知道什么叫做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阿父见过?”

那中年人脸上露出一副追忆的神情,“自是见过的。”

“不止我见过,你小时候还是在咸阳长大得,远远瞧见王宫也该有不少回。”

少女颇感惊奇,她一直以为自家就是乡里普普通通一种田大户。

哪怕平时颇受人尊敬,她也以为不过是阿父总好心指导乡民如何看天时、如何间苗疏苗的缘故。

直到前不久里正找上门来,劝阿父举家入咸阳,她才发现,自家阿父好像有个了不得的身份呢。

“诶?真的吗?您这么一说,我好像隐约是有些印象。那阿父当初为何要离开?”

那中年人想到什么突然叹了口气,“你猜这天下人无不知其华美的秦王宫,得建多久?”

少女懵懂:“王宫这种东西难道不是皇室祖上传下来的吗?就算扩建修改又能扩多少修多久?”

“哼,能修的那可多了去了。你只听说他嬴政十年内灭了六国,可曾听说过他每灭一国,就在咸阳北区造一所六国宫殿。”

“光是渭水北岸,就有宫室一百四十五处、宫殿二百七十座。就这他还嫌地方小,听闻一直想着要另起一座大宫殿,取代如今先王留下来的宫殿。”

那中年人光是想到这就一脸恨铁不成钢,心疼得直扯胡子。

少女也惊呼出声:“啊这,那他得耗尽天下多少人力物力啊?阿父您不是说过,贤明的君主不能高高在上,都应当与民同耕吗?”

她阿父悲咽出声:“要不你以为我为什么放着大秦的大司农不当,回家种地去了。”

他名唤凡田,本是农家弟子,法家重农,与农家本是颇为投契,他早年间也在秦国一路顺风顺水干到了大司农。

但等他干上去了,秦国开始对外扩张了,他就觉出不对味了。

依他农家的说法,劳作与粮食才是社会的本位。

农人于国有大功,理当叫他们日子好过些。

最好是当君主的也得参与劳作耕种,而不是只顾肆意从仓廪、府库中取出钱粮供养自己,忘却了天下辛劳的百姓。

陛下要动兵,他哪怕看着不太舒

服,也觉得一时兵戈若换百姓长久安生,仍算得划算。

但等陛下大修宫室、大修驰道、大修灵渠、大修皇陵,他就绷不住了——

陛下您没种过地,就不把百姓的粮食当粮是吧?

那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地里一颗颗用血汗浇灌出来的粮!

您收上来的,都是官吏用重税从黔首嘴里一粒粒抠出来的!!

您大修宫殿用的那几十万刑徒、那数不尽的徭役,不是普通老弱妇孺,是最能种地干活的青壮年!!!

他都不学人家瞎说什么“君民并耕”了,他就想劝个轻徭薄赋,有那么难吗?

可陛下不听他的,在陛下眼里,全天下都是他的,他想生前死后都能住上漂亮大房子怎么了?

他就是有很多关于天下的想法迫不及待要去做,他都是始皇帝了,他以部分民力为代价拉一拉工程进度怎么了?

凡田不服气,想拉拢法家帮着劝劝,才想起来,法家的重农,是重粮不重人。

他们看见的只有足够的粮食产出,从来没有种出粮食的庶民。

哪怕他们立法令保护农人土地不受权贵欺压,也只是怕粮食产出受碍,无法流向官府。

甚至对农民收重税本就是法家的主张——只有足够的压力将农人牢牢困在土地上,他们才不会变得怠惰。

至于农人本身?不过是产粮的工具罢了,只要大局不坏,他们就全不在乎。

凡田觉得主张不同,实在不能强融,就此挂印回家,到乡里与人并耕,教人种地去了。

回忆完往昔,凡田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他实在受够了农人那种因为饥饿和命运而麻木的目光,哪怕那就是法家所期待的愚民。

“可是阿父,你瞧,他们不一样。”

他女儿凡颖的话打破了车内沉重的气氛。

他顺着女儿指出的方向往窗外望去,那处城角有不少衣衫褴褛的普通黔首聚集,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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