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2 / 2)

乔翎打量一下周遭,小声问:“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我觉得这里边大有文章呢!”

张玉映神色无奈:“娘子,这种宫闱秘事,即便真的大有文章,也不是我能够知道的呀。家父在官场时,也不过是户部的一个郎中,又不是勋贵出身,上哪儿去了解这些呢?”

乔翎被她这话给点醒了:“有一个人,一定知道!”

张玉映微露茫然:“哎?”

……

乔翎一路小跑着进了梁氏夫人的院子,刚一进门,就开始欢快的招呼起来:“婆婆~婆婆~”

梁氏夫人与这个儿媳妇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且先前新婚之夜,乔翎把姜裕支开,自己担了事情——诚然,把她送进京兆狱的瓜都是她自己砸的,但姜裕或多或少也都承了人情。

为了这份人情,打从午后她就叫人收拾着,准备去迎出狱的儿媳妇了。

这会儿隔着门听见儿媳妇欢快如过往的声音,也就很捧场的露出了一副笑脸来。

乔翎也丝毫没有见外,进门之外就跟自己才是这屋子的主人一样,神态自若的指挥梁氏夫人的侍从们:“你们先出去吧,我跟婆婆说几句话。”

侍从们下意识去看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微微蹙眉,摆一下手。

他们这才低着头快步出去,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如是一来,屋子里便只留了乔翎和梁氏夫人二人。

梁氏夫人心里边还在纳闷:“你想说什么?”

乔翎开门见山,小声道:“婆婆~太后娘娘跟圣上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我觉得圣上好像非常恨太后娘娘的样子哎……”

梁氏夫人眼前一黑。

为着那份人情和先前交际所摆上脸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都是暴躁,她强忍着没有咆哮出声,压低声音道:“少管闲事!”

梁氏夫人没好气道:“这跟你有关系吗?!”

“我不知道,就想问一下呀。”

乔翎早就习惯了她的态度,也不在意,眨巴着眼睛问:“外婆是先帝的妹妹,且安国公府又是开国勋贵之一,宫里边的事情,婆婆你或多或少应该有所了解的嘛。”

梁氏夫人白了她一眼,踌躇几瞬后,终于道:“我就说一次,你听完就给我烂在肚子里,不许出去胡说八道!”

乔翎马上发出保证:“听完就烂在肚子里,绝不出去胡说八道!”

梁氏夫人又叫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乔翎乖乖的坐了过去。

梁氏夫人低声道:“先帝的身体,其实一直都不算太好,虽说多数人认为,是在先帝治世的中期,太后娘娘才作为天后开始参与政治的,可实际上,在先帝治世初期,朝中很多事情,就开始受到珠帘之后的操控了……”

“那时候,天后要做的事情非常多,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要兼顾朝局,就很难再去事无巨细的照拂自己的孩子,彼时陪伴在圣上身边的,是他的乳母,奉圣夫人许氏。”

乔翎小声重复了一遍:“奉圣夫人?”

梁氏夫人告诉她:“这是圣上登基之后,礼部一次非公开对外公文上对许氏的称呼,正式场合上是不会用的,只是许多人忖度着圣上的态度,对许氏有所礼敬,所以素日里称呼她为奉圣夫人。”

乔翎小声问:“可是我没在叔母给我的那份文书上见到奉圣夫人呀。”

梁氏夫人的神色有些复杂:“那时候,圣上是先帝和太后娘娘唯一的子嗣,许氏作为圣上的乳母,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许氏的夫家倚仗着她,在外不法,后来被太后娘娘知道,下令申斥之后,才规矩了一些。后来……”

乔翎不由得往前伸了伸头:“后来?”

梁氏夫人嫌弃的把她那颗头往外推了推,继续道:“后来,圣上生了一场病,很严重,一时间朝内风声鹤唳——要知道,那不仅仅是太后娘娘唯一的子嗣,也是先帝唯一的子嗣。”

乔翎若有所思:“奉圣夫人因此被问罪了吗,因为她照顾不周?”

“没有,”梁氏夫人道:“圣上最终还是熬了过去,但在那之后的几年里,身体一直都很孱弱,也是在那之后,太后娘娘有了第二个孩子,也就是齐王殿下,并且将这个孩子养在了自己身边。”

乔翎不由得“啊”了一声:“这……不患寡而患不均呀!”

她其实能够理解太后娘娘当时的做法。

说是为了国家也好,说是为了自己也罢,当偌大帝国唯一的继承人年幼孱弱的时候,的确应该想办法在继承人的名单上再加一个保险。

但是对于第一个孩子来说,又未免太过于残忍了。

梁氏夫人注视着她的眼睛,声音轻的好像能够化在空气里:“齐王殿下出生不到一年,许氏便被太后娘娘赐死了,她的夫家也被族诛,有人说,是奉圣夫人意图毒害齐王的阴谋被发现了……”

乔翎微觉悚然,“噢”了一声,没有就这件事继续追问,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来:“先前成婚那日我就发现了,皇室的近支宗亲不怎么多啊。”

先帝有圣上与齐王二子。

武安大长公主是先帝的妹妹,韩王是先帝的幼弟。

然后呢?

就没了!

倒是也有远支宗室,但血缘上就有些远了。

梁氏夫人看她一眼,说的有些含糊:“惠帝是先帝的谥号,先帝之前,便是明宗,明宗皇帝晚年,出了些乱子。”

这么说着,她也有些苦恼:“你没事少出去惹是生非,找几本书看看吧,有这种没读过书的儿媳妇,怪丢人的……”

“噢,”乔翎垂头丧气,瑟缩着道:“好的。”

梁氏夫人瞥了眼时间,又说:“晚点老太君回来了,一起过去吃饭,唉,说起来,这居然还是那么成婚之后头一次全家齐聚。”

乔翎小心翼翼道:“发生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想的嘛……”

梁氏夫人于是又白了她一眼。

老太君还没下值,姜裕也还没有回府,乔翎没急着走,就近借了梁氏夫人的书房,找了本本朝的史书翻阅。

没急着看离得近的,而是从最开始的高皇帝那一篇开始看。

前边无非是老一套,高皇帝出生的时候天有五彩云霞,母亲怀胎时便梦见金龙盘踞在肚腹上,此后举义旗起兵反抗前朝暴政,不吝笔墨的书写高皇帝的英名和威武,最后终于开国称帝,广封功臣。

再翻开第二页,记载却变得简略了许多。

高皇帝六年,高后及母家邓氏作乱,上乃鸩杀高后,族其家。海内冤之。

又闻窦氏有美色,遂立为后。窦后生太宗文皇帝。

乔翎看到这里,便不由得微妙一笑。

无论是“海内冤之”,还是后边的“窦氏有美色”,都不可避免的透露出了几分政治上的倾向。

乔翎手指夹在当前这一页,翻开书的扉页去看,果然发现这本书是印刷于几十年前。

并不算久远。

她没急着看后边,而是在心里悄悄跟自己打个赌。

看起来,当今皇室该是高后的后人呢。

再往下看,果不其然。

“隐太子为高皇帝嫡子,雅好诗书,品性高洁,时有前朝隐士与之相谈后潸然泪下,执着他的手说,兴盛天下、重回三代的希望,都在您身上啊!”

“那时候邓氏在朝中树敌,屡进谗言,高皇帝有所误解,因此疏远了高后。”

“隐太子于是脱冠跣足,行走在草野间,口中说‘父兮生我, 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 , 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身陷在父母互为仇敌的困境之中。”

“太宗之后,幽帝作乱,有悖祖德,人神之所公愤,其时帝嗣无继,朝中有长者说,隐太子原是高皇帝的嫡长子,又是贤能之人,应该迎立他的后人做天子,众人唯唯。遂迎隐太子后人入神都,是为世宗。”

乔翎粗略的往后翻了翻,发现自己果然没有猜错。

当今这一支,正是高皇后邓氏的后嗣,而窦皇后的那一支在皇室内部权位更迭中落败,史官加诸于其上的笔墨,便要显而易见的淡了三分。

亏得还有个“太宗文皇帝”撑着——遵从谥法,非有经天纬地、开创盛世的皇帝,是得不到这个谥号的——要不然,只怕窦后一系真就要泯然众帝之间了。

乔翎摇头失笑,有点唏嘘,做人还是得有本事啊。

当今这一系必然是极力想要削弱窦后一系在本朝的影响力的,连带着太宗文皇帝那一篇的记载也相对简略,但是后来人一看这个庙号加谥号,就知道人家有点东西的……

笑到一半,她忽然间顿住了。

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先前张玉映同自己说过的几句话。

“从前朝起,民间便有一种说法,道是‘黄旗紫盖,帝出东南’,说江东有天子气。是以到了显宗皇帝年间,便在神都东南方位动工修筑曲江池,挖低地基,饮水灌入,以神都王气,魇镇东南。”

“同时,显宗皇帝又以东南地名封嫡长子为王,使其就藩,越明年,册封皇太子,如此,待到显宗皇帝驾崩,皇太子继位,便是肃宗皇帝。”

“一位封在东南的亲王做了皇帝,也算是应验了‘帝出东南’这句话,这就叫做‘应谶’。”

乔翎马上去翻显宗皇帝那一篇,继而便理所应当的发现,显宗皇帝乃是世宗之子——而世宗皇帝,就是从窦后后人手里成功夺回帝位的隐太子后人!

有没有可能,幽帝亦或者幽帝之父和帝,其实还有别的子嗣在世,那场发生在皇室内部的权力倾轧之后,被带离神都,到了东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显宗时期对待“帝出东南”这一说法的严防死守,好像也就找到了理由。

真要说继承大位的法理性,两边其实差不多,甚至于幽帝这边要强一点。

我祖上是天子,你祖上也不过是个废太子,什么隐太子,自己几斤几两没点数吗。

乔翎心脏跳得快了一点,她合上眼,感觉好像听到了血液在血管里飞速流动的声响。

师傅们叫自己在这个时候上京,又从来不跟自己提起高皇帝之后发生的事情……

梁氏夫人进门之后,就见乔翎歪在塌上,手里的还捏着一本书,正抬头望天。

她又想发脾气了。

深吸口气,才按捺住:“看书就要有看书的样子,赶紧坐起来!”

乔翎乖乖的坐了起来,却是迟疑着叫了声:“婆婆。”

梁氏夫人道:“怎么了?”

乔翎向她抖了抖手里的那本书:“您应该看过幽帝的那一节吧?因为幽帝没有后人,所以朝廷又迎立了隐太子的后人为帝。”

梁氏夫人奇怪道:“倒是看过,怎么了?”

乔翎认真的问了出来:“幽帝,亦或者幽帝之父和帝,真的没有后人留在世间吗?”

梁氏夫人怔了一下,继而告诉她:“朝廷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乔翎肩膀一松,嘟囔着说:“也是。”

婆媳俩就此沉默了下来。

梁氏夫人则从她手里接过那本书,遵循顺序,重新放回到书架上。

这时候就听乔翎忽然道:“婆婆。”

梁氏夫人回过身去:“嗯?”

乔翎很认真的问:“你看我像不像一位公主啊?”

梁氏夫人:“……”

乔翎受伤了,愤慨不已:“婆婆!你这是什么表情?也太过分了吧!”

梁氏夫人冷笑一声:“我可什么都没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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