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真是银乱啊他们!(1 / 2)

梁氏夫人还要再骂, 奈何客人们已经相携到此,只得停住,双方极客气的行了礼, 入内寒暄起来。

乔翎还不知道卢梦卿被放出来了,见到他着实惊喜:“什么时候出来的?”

卢梦卿笑道:“跟你差不多前后脚。”

又从身后小奚手里接过本书递了过去:“我说要给你的那本诗集,明天再写张条子给书店那边,下个月你就能收到钱了……”

梁氏夫人听得微露讶色, 倒是没有言语,毕竟这是别人的社交关系, 她没由头说什么的, 只同韩少游客气的交谈起来。

倒是那边乔翎接过那本书,还没翻开, 脸上就显露出几分惊奇来。

她一手捏住书脊,另一只手将其像扇子一样哗啦啦的翻动起来:“哎!”

乔翎觉得很新奇:“我先前看过的书, 大多都是线装的, 还有些是卷轴、竹简什么的,头一次见这种书!”

翻开之后略用几分气力撕了撕, 发现竟然纹丝未动,她更觉得有意思了:“这是怎么做到的?”

卢梦卿故意逗她:“哎呀, 你这么聪明,居然也不知道?”

韩少游在旁失笑, 告诉乔翎:“是胶。”

乔翎眼睛瞪得像猫一样, 捧着那本书, 聚精会神的看着他。

韩少游便解释的更详细一些:“帝国西南有一番邦之国, 国号为繁,高皇帝时便向本朝称臣,显宗皇帝时, 因为本朝以繁国为跳板频繁出海,便在彼处设置了繁国总督,驻军一万。”

“天后——也就是太后临朝摄政时,少府军器监和将作都水监向帝国势力辐射范围之内的番邦派遣了巡查队伍,检索两处衙门可能需要的材料和器物。被派往繁国的那一支在那里发现了一种独特的植物,将其运载回神都,屡次实验之后,就有了如今乔太太见到的胶粘书……”

乔翎用力的重复了一下:“繁国!”

韩少游说:“是的,繁国。”

他大概给乔翎讲述了一下:“离神都很远很远,一路不停,驿馆不停地换马,估计也得个把月才行,不过,若是贯穿帝国南北的官道彻底修建起来,估计路程会被缩短许多……”

卢梦卿这时候问了一句:“确定要修了吗?”

韩少游道:“户部的态度很坚决,中朝的某位学士也列席其中,此事定然无从转圜。”

卢梦卿“啊”了一声:“既如此,那今岁的年终,怕还有的吵!”

韩少游叹了口气:“年年如此,早该习惯了。”

因着此事的缘故,又想起今日同圣上那番言语之中所察觉的的某种意味,他心头忽的浮出一抹阴翳,因而不安起来。

乔翎听得稀里糊涂,又一次用力重复:“中朝的某位学士?”

梁氏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念念书吧……别总问这么浅显的东西啊!”

乔翎很不好意思,因而微微红了脸,小声说:“我是乡下来的嘛。”

又很小声的说:“我就再问这一件事。”

对面卢梦卿笑着说了声:“无妨。”

他问乔翎:“你与越国公成婚之前,应该进宫去拜见太后娘娘了吧?从皇城正门进去,先是三省六部乃至于别处要紧衙门的官署……”

乔翎小声说:“我们走的不是那道门呀。”

“噢,”卢梦卿了然了,继而随手一歪自己面前的茶盏,倒了点茶水出来,用手指蘸着画图给她看:“这是皇城正门,直着走进去,就是三省和别的各处衙门,衙门这边再直着走,又有一道宫门,但是内里并没有宫殿,只是城墙之上的望楼较之别处格外宽敞,在这宫门上边,设有一个非常特殊的衙门……”

他没说这个衙门叫什么,而是继续画图:“此处继续直行,就是百官朝会、拜见天子的太极殿,是以这座修建在宫墙之上格外宽敞的望楼,实际上将三省六部的官署和天子分隔开。”

“三省六部的官署又被称为前朝,亦或者是外朝,而天子的居所,被称为内宫,亦或者是禁中。所以就把这个分隔开两边的地方,称为‘中朝’。”

“此处当值的人都被尊称为‘学士’,因所处之地,便被唤作‘中朝学士’。又因为三省的官署在皇城南边,被称为南衙,而此地处于南衙以北,望楼之下的那道宫门便被称为‘北门’,所以也有人称呼中朝学士为‘北门学士’。”

乔翎极好奇的问:“他们的官职高吗?我先前从来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一个衙门!”

卢梦卿稍稍严肃了一点,说:“高。”

韩少游在旁道:“中朝学士在外朝行走时,礼同宰相、爵视亲王,地位极其显赫。”

乔翎大吃一惊,想了想,又看向梁氏夫人,隐约带着点愤慨:“我们府上办喜事那天,他们一个都没来!”

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无奈扶额:“他们从来不出席这类场所啊,我这可爱的乡下的没念过几本书的愚蠢儿媳妇!”

乔翎无视了梁氏夫人给出的一长串形容词,又大吃一惊:“啊?!”

“太夫人说的不错。”

卢梦卿颔首道:“中朝学士诚然地位显赫,掌控要权,但他们几乎从来不会插手朝政。他们不出席常朝,只出席十日一次的大朝,即便如此,往往也只会去一个人,象征性的旁听,几乎从不言语。”

乔翎长长的“哎——”了一声:“这么怪?!”

“不止,”韩少游继续道:“他们从不参与神都的社交,也不会跟任何朝臣乃至于非紫衣学士之外的人来往,甚至于他们常年头戴冠帽,连面容都无从知晓……”

乔翎又听到一个叫她茫然的词汇:“紫衣学士?”

“噢噢噢,”卢梦卿连“噢”了三声,稍显懊恼:“我先前说漏了!”

他补充道:“据说在高皇帝时期,朝中一等要人着紫,次一等的官职着红,是以形容显贵官员、朝堂盛势,常道是‘满朝朱紫’,只是不知到了什么时候,紫色成了中朝学士独有的标志,剩下的人只要退而求其次,改为着红了。”

乔翎明白了:“因为朝中只有中朝学士会穿紫色官袍,所以又把他们称为‘紫衣学士’!”

韩少游道:“不错。”

乔翎回味着上一轮对话当中韩少游透露出来的讯息,诧异道:“他们既没有社交,又不露脸,这岂不是说,根本没人知道他们是谁?”

卢梦卿与韩少游异口同声道:“正是如此!”

乔翎诧异道:“他们不会是常住在中朝,连自己的府邸都没有吧?”

卢梦卿与韩少游又一次异口同声道:“正是如此!”

乔翎忍不住道:“好怪!”

她说:“既然如此,不会有人专门去假冒中朝学士吗?反正也没人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

卢梦卿道:“中朝那边专门有说过呢,非三省官员协同、又无有中朝手续,自称为中朝学士者,皆是假冒,可杀之。”

韩少游则道:“很多很多年之前,据说也曾经有人假冒过,只是很快就被揭穿,继而被处死了。”

“我不明白哎,”乔翎稍显困惑的挠了挠头:“他们既不参与朝政,也没有社交,那他们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北门学士也有北门学士的事情要做啊。你要是把他们当成闲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卢梦卿失笑道:“譬如说本朝勋爵的传袭,都是需要中朝学士为之见证的,三品及以上的官员可以在中朝设置遗嘱,如果符合法度,身后无论如何,中朝学士都会帮助他践行遗嘱。”

“有时候,他们也会参与刑部和大理寺的工作,譬如说先前神都夜里有恶鬼杀人,闹的人心惶惶,最后就是中朝的某位学士出手,彻底了结了此事。”

卢梦卿补充一句:“他们也做钱货相关和保管的事情,三品及以上的官员乃至于在中朝登记了的要人,若是有极珍贵的东西害怕丢失,也可以委托给他们保管,倘若是银票的话,神都境内,随便哪个官署的中朝驻处都可以提出来。”

前两个透露出来的讯息量已经很大了,乔翎还没能消化完,就听到了第三个。

她下意识道:“这么说,中朝学士有能力在很短的时间内,将银票的讯息通传到天下各处的官署中咯?”

卢梦卿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我想是这样的。”

韩少游则道:“或许这才是户部力主修建南北驰道的缘由——大王一直都很想从中朝得到他们迅速传递讯息到帝国各处的途径。”

乔翎嘴唇动了动,甚至于喉咙还没有发出声音来,梁氏夫人已经忍无可忍道:“不准问‘大王’是谁!你之前自己说就再问一件事的!”

乔翎:“……”

乔翎垂头丧气:“……好,好的婆婆。”

卢梦卿与韩少游看得失笑,倒是真的没跟她说“大王”是哪一位,这当口外边侍从来传话:“老太君久等不到您几位,差人来问,知道是二位相公来府,说是务必要请两位贵客同去用饭呢。”

梁氏夫人目光询问的看了过去。

那二人齐齐道:“恭敬不如从命。”

几人就此起身,往老太君院中去。

韩少游稍稍落后一点,又递了个眼色给乔翎,示意她有话要说。

乔翎便会意的落后了几步。

梁氏夫人与卢梦卿察觉到了,只是也没有阻止。

先前在厅中几乎没有说话,只是静听的向怀堂仍旧跟在韩少游身后,步履从容的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乔翎很懂的小声问:“韩相公,你想问什么?”

朦胧的夜色中,韩少游紧盯着她的脸:“方才一番言谈,我算不算是知无不言?”

“当然!”乔翎明白了:“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韩少游不由得放慢步子,叫自己落后卢梦卿与梁氏夫人更远一些:“我知道你那师弟的身份了。”

乔翎心想:我师弟他有什么身份,我怎么不知道?

难道那不是个平平无奇的师弟?

又听韩少游道:“如今,我倒是很好奇越国公夫人的身份。”

乔翎心头微微一动,紧接着鼻子也跟着动了动:“韩相公进门的时候我就闻到了,你身上有很名贵的香料味,你去了什么地方吗?”

韩少游如实说:“我进宫去见了圣上。”

继而反问:“越国公夫人——乔太太,你的身份,是我想的那样吗?”

乔翎心脏漏跳了一拍,稍显愕然的看着他,小声问:“皇帝告诉你的?!”

韩少游饶是早有猜测,真的坐实之后,也觉惊诧:“你真的是?!”

他嘴唇做出“公主”的口型来。

乔翎心想:天呐,原来我真的是公主!

这是皇帝说的,怎么会假?

“唉,”她叹口气:“还是叫你知道了。”

韩少游起初一怔,回神之后,不由得摇头叹息,深有种物是人非,旧时宫廷燕、飞入百姓家的唏嘘。

这是太宗皇帝的后人啊……

向怀堂落后几步,神色随意的打量着越国公府的庭院花木,再一回神,就见自己已经落到了队伍的最后,自己前边,是眉头微蹙、忧心忡忡的师姐。

他盯着乔翎看了会儿,说:“你怎么了?”

乔翎忧心忡忡:“坏了,师弟!我成公主了!”

乔翎唉声叹气:“这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公主呀!”

向怀堂:“……”

向怀堂很茫然:“啊?”

你是公主,那我是什么?(不是)

“很吃惊吧?”乔翎很理解的拍了拍他胸膛:“毕竟从前都是小人物,哪跟皇室接触过呢,我刚知道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向怀堂稍显无语。

然后问:“谁说你是公主?”

乔翎道:“皇帝说的呀!”

向怀堂叫这答案震惊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皇帝说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乔翎理所应当的道:“他告诉韩相公,韩相公告诉我的呀!”

向怀堂:“啊?!”

向怀堂愣住了,脚下机械性的向前,思绪却为之停滞住。

知道有问题,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皇帝怎么会告诉韩少游,说师姐也是太宗皇帝的后人?

难道那一支不是只留下我一个后人吗?

他在打什么主意,其中是否有诈?

向怀堂心底暗生疑窦,那边乔翎已经快走几步,到了韩少游近前,小声问:“韩相公,你说我之后该怎么办呀?”

韩少游还当她是在为高皇后一系和窦后一系的龃龉而忧虑,因而低声宽慰她道:“乔太太无须忧虑,圣上是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向怀堂他都没管呢。

哪知道乔翎听完之后,眉毛就竖起来了:“难道他还敢对我做什么?!”

韩少游诧异的张开了嘴,回神之后,为之失笑:如此气魄,不愧为太宗之后啊!

他想了想,低声说:“出于种种顾虑,皇室是无法公开明确你的身份的,这应该也是约定的内容之一,只是除此之外,若要行些便宜,倒也使得……”

乔翎“哎?”了一声:“比如说?”

韩少游左右看看,靠近她一点,坏心眼的在她耳边说:“比如说,你出去花钱,可以报皇室的账!”

乔翎明显吃了一惊:“这?!”

韩少游很确定的朝她点点头:“可以的!”

钱这东西,对圣上来说无非只是数字,人家那一支连皇位都让出去了,花他点钱怎么了?

大皇子一掷千金买繁国女奴,鲁王在外边横行不法,三皇子前不久刚修了一座连绵数十里的庄子,皇室的公主更是向来豪奢,所费糜多……

诚然那走的都是皇家私库,但架不住韩少游看不太惯这些。

一边是各处衙门为了预算大吵特吵,拍着桌子骂对方十八代祖宗,另一边是皇室众人满天下的撒币,好像钱都是地里长出来的一样。

想他韩少游位居宰辅,家里先前也就是一个厨娘,一个门房,再加一个车夫罢了……

就这,先前打完刘大,自己估摸着要被流放,也提早把人给遣散了。

反正都是花皇室的钱,还不如叫他看的顺眼的人去花呢——反正越国公夫人就绝对不会一掷千金去修一座连绵几十里的庄子!

乔翎尤且有些不确定:“真的能花?”

韩少游再次肯定:“真的能花!”

乔翎彷徨不已:“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呀……”

“此事极易,”韩少游大手一挥:“我去找宗□□,让他们给你刻个章,记录在档就行了,有需要花钱的地方就盖章,最后他们会去找宗正寺报账的,宗正再去找皇家财库。”

乔翎觉得靠不太住:“这,能行吗?”

韩少游打了包票:“一定行!”

前边就是今晚行宴的地方,先前眼见二人有话要说,张玉映特意落到后边去,这时候便加重脚步上前,提醒性的叫了声:“娘子。”

二人瞬间会意,快走几步追上梁氏夫人和卢梦卿,一处往厅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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