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癫人的表哥当然也是癫人(1 / 2)

乔翎对于这段英雄救美的故事很感兴趣:“展开说说!”

韩少游将汤罐搁到院中石桌上, 失笑道:“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当时奉命查案,却为人所劫, 好在有位女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我于水火之中, 在下身无长物,只好以身相许啦!”

韩夫人含笑看着他, 轻轻道:“也是阴差阳错。”

乔翎忍不住道:“真好!”

姜迈看着她,也不由得微笑起来。

清风送过来一阵面粉的醇厚香味,夹杂了核桃的浓香和一种干燥的、热腾腾的气息。

乔翎特地到锅前去看了眼具体的做法。

卢梦卿衣襟上沾了一点白,瞟了她一眼:“怎么,想偷师?说好的酒呢?”

乔翎有点不好意思:“不要催,在酿了在酿了!”

卢梦卿摆摆手撵她:“去去去,到那边儿坐下, 我这儿马上就好。”

卢府的侍从早就送了时鲜的瓜果和几样爽口小菜来,韩家三口业已落座。

乔翎到姜迈身边坐下,同韩少游道:“听说吏部已经送了赴任的告身过去?”

卢府的侍从送了酒器过去。

韩少游打开乔翎带来的那坛酒, 用酒提打了,先斟一杯与姜迈,同时道:“最晚七日, 我们夫妻二人便要动身,南下永州了。”

姜迈向他致谢一声,继而奇道:“韩相公与夫人同行, 那令郎?”

他注意到, 韩少游方才说的是“夫妻二人”。

韩少游先说:“当不起一句‘韩相公’,以后该称呼‘韩司马’了。”

继而才道:“永州路途遥远,舟车劳顿, 小儿年幼,带着他远行,只怕多有不便,是以我们夫妻商议之后,便决定将他托付于梦卿顾看,只我们二人南下。”

姜迈颔首道:“倒也是个稳妥的法子。”

韩夫人则说:“我在南边也有一些仇人,带着孩子,也是累赘。”

姜迈:“……”

姜迈又一次颔首:“小心无大错。”

乔翎递过去杯子,以便于韩少游斟酒,同时义薄云天道:“我在南边也有一些朋友,回去写封信给羊姐姐带上,或许他们可以帮你杀一些!”

姜迈:“……”

韩夫人动容不已:“乔太太有心了!”

姜迈:“……”

韩少游在旁小心翼翼道:“过去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就叫它过去吧……”

韩夫人瞥了他一眼,同乔翎碰一下杯,仰头饮下后道:“我们女人说话,你别插嘴。”

韩少游与姜迈对视了一眼,相顾无言。

这档口卢梦卿送了刚出锅的饼过来,就着侍从送来的水洗了手,便来落座。

往席间看,却是卢梦卿的饼,韩少游的鸡,乔翎带的酒,外加卢府的几样小菜,韩夫人自家种的果子,不算丰盛,但是足够亲切家常。

卢梦卿举杯敬几位来宾,几人笑着回敬,席间难免说起韩少游夫妇即将南行之事,然而气氛却也同戚然亦或者离别迥然不同。

酒过三巡,韩少游就着拍子用筷子敲碗,叮当作响,隐约节律,卢梦卿击案作响,曼声轻吟:“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

小奚不知何时带着金子回来了,立在一边,含笑的看着自家太太。

乔翎倒是想起另一事来,借着今日席间有几位博学之士,赶忙问了出来:“我看本朝的史书,对于隐太子的论述相当之微妙……”

卢梦卿听罢,不由得笑了起来:“本朝史书讲隐太子居然还会微妙?哈哈哈哈哈!”

韩少游也笑着吟诵起来:“尧舜不胜其美,桀纣不胜其恶。传言失指,图景失形!”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大笑出声。

乔翎哈哈哈哈哈,然后有点委屈的向姜迈求助:“这是什么意思啊?”

姜迈借着衣袖遮掩,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韩司马的意思是,人很容易人云亦云,反而错过了真实本身。”

韩少游则道:“从前有个故事,说宋国有家人打井,从井里得到了一个人,流言一经传开……”

韩夫人相当冷酷无情的打断了他:“我看你是老毛病又犯了。”

继而道:“不要引经据典,说些叫人明白的话来听!”

韩少游于是收敛起笑容,言简意赅道:“据我多方观测、几经考证,隐太子多半参与了当年的高后之乱,甚至于,他很可能是核心人物之一,是以所谓的自我放逐于草野间,几乎可以肯定是假的,他大概率在谋逆不成之后,为高皇帝所杀!”

“至于当世我们所见到的,也不过是前人想要让我们见到的罢了……”

说到此处,他微妙的朝乔翎眨了眨眼:“乔太太,别人不知道,你总该知道吧?”

乔翎心说我还真不太知道!

但是二弟他,好像知道呢。

打从监狱当中初见,乔翎就发现了,卢梦卿是个好奇心相当重的人,可是这会儿自己同韩少游说了半天,外界对于自己是不是公主的讨论甚嚣尘上,他居然连问都不问,大概率不是因为不感兴趣,而是因为他很清楚这段过往。

只是这会儿他不做声,显然是不想谈这个问题,乔翎当然也就没必要硬把人拉出来问个二四五六了。

……

越国公府。

乔翎今日往卢梦卿家中做客,同往的只韩少游一家罢了,又知道韩家素来简朴,眼下也无仆从,当然也就不会浩浩荡荡的带着人过去,是以除了乔翎夫妻二人之外,也就车夫与一队扈从而已。

张玉映这个贴身侍女便顺理成章的被留了下来。

只是她却也不是没有事情要做。

再过一个多月,便是姜迈舅父的生辰,乔翎与姜迈成婚之时,罗舅父因外地为官,并不曾来,然而却早早就遣人送了颇厚重的礼物,乔翎很承他的情,是以早早就着人准备寿辰贺礼,盘算着过几日差人出发,差不多赶在寿辰前几日送到。

张玉映知道娘子挂心此事,便也就做得格外认真,除了送与罗舅父的寿礼之外,也给罗舅母和罗家府上的郎君和娘子们准备了礼物。

又想着外地偏远,年轻小娘子们又爱漂亮,甚至于专程往罗十三娘的衣裳铺子里订了多条款式新颖、颜色柔嫩的裙子。

罗十三娘,也就是乔翎初入神都时候将她迷得神魂颠倒的那位春神娘娘。

彼时她已经知道了乔翎的身份,难免玩笑几句:“早知道竟是越国公夫人,我就该把那条裙子送给她的呀,现下倒好,想送也排不上号啦!”

张玉映听得忍俊不禁,再三同她确定了细节:“因不知道舅老爷府上几位小娘子的身量,所以娘子裁衣的时候,放量一定记得稍大些,届时若有不足,叫她们自去寻人细修也就是了。”

罗十三娘含笑应下:“保管把裙子做的漂亮!”

午后时分,张玉映带着新买的时兴料子回来——这是预备着叫罗家娘子们自去裁衣的,马车途径某处茶馆,她随手掀开了车帘,瞟了一眼,继而搁下。

如是走出去几十米,她忽然间察觉不对,赶忙叫人停下。

车夫勒住马,却诧异道:“张小娘子,离南边偏门还有段距离呢。”

以张玉映的身份,当然是不能走越国公府正门的,而要走偏门,又因为她去的是正院,就数从南边偏门入最近。

张玉映脑海中闪现过方才无意间瞟过的那个身影,既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又实在不愿多管闲事,旁生枝节。

只是她在短暂的迟疑之后又想,倘若方才看见那一幕的是娘子,她会怎么做呢?

张玉映暗叹口气,认命的拿起帷帽,下了马车:“我有些闷,出去透透气,你将东西送到偏门,叫他们再使人送去正院那边便是了。”

车夫虽觉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只说:“娘子小心些。”

张玉映朝他笑了一笑,目送马车驶离之后,观望一下周遭,迅速折返回去。

她重又见到了那个身影,终于确定,方才那匆匆一瞥,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那个头戴帷帽、装扮迥异于从前的女子,的确就是梁氏夫人。

此时并不是喝茶的好时候,茶馆里人并不多。

梁氏夫人独占了靠窗的一张茶桌,周遭并没有任何侍从。

她面前孤零零的摆着一只茶盏。

张玉映见状,心下愈发惊疑不定。

她想,梁氏夫人这是要等人吗?

以她的身份和财力,有无数个地方可以去,为什么要到这样简陋的一座茶馆中来?

且又没有侍从跟随……

难道是来会情郎?

可是这又没有道理——以梁氏夫人的身份,再嫁有什么难的,何必遮遮掩掩、跑到这种与她身份完全不相称的地方来?

张玉映疑惑万千,这时候却见梁氏夫人已然站起身,竟是打算离开了。

她心下暗惊,继而又是一动,往梁氏夫人所往相反方向去绕到茶楼,迅速一摸茶博士还没来得及收走的茶碗——早就凉透了。

梁氏夫人在这里坐了很久很久!

茶博士察觉茫然的迎出来:“这位娘子……”

张玉映并不答话,低着头匆匆出门,再往梁氏夫人所去的方向去,就见她已经登上马车迅速离去,无从追寻踪迹了。

……

卢府。

乔翎几人只是饮酒叙话,并不谈及具体的朝政,也不针砭时弊,气氛自然愉快,继而饮酒作歌,直到未时的末尾,才起身同主人家辞别。

临行之前,韩少游特意叮嘱:“越国公夫人,你该小心一些,我与梦卿都觉得你与国公成婚当日发生的事情,怕没那么简单。”

卢梦卿颔首道:“朝堂之上,至少有一个利益团体参与了那天的变故——梁绮云被拉下吏部侍郎之位,就是很好的见证。”

韩少游道:“或许你可以从梁绮云的继任者身上发现一些端倪,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多想了,继任者与此事其实并无干系。”

乔翎郑重的应了。

韩家夫妻俩走得早一些,卢梦卿使韩节去送,叫韩家三口再说说体己话,自己则带着乔翎夫妻二人往书房去。

这却不是因为他不体谅姜迈体弱,而是这偌大的卢府里只他一位主人,是以根本没有考虑什么布局,叫人把正房旁边的几间屋子拆了改建成书房,离得极近,图个便宜。

卢梦卿的书房诚然不负主人三都才子之称,颇有汗牛充栋之意,乔翎看他在里间偏僻书架里连抽好几本出来,赶忙过去接住。

卢梦卿犹嫌不足,思忖着道:“还有几本……在那边。”

说着,伸手扯了梯子过来。

乔翎拿了在手上的几本翻阅,果然见都是讲本朝史事的,最远的距今竟有两百年之久。

书里边偶尔夹着几张便条,纸张都已经泛黄,字迹也略有些青涩,想来是卢梦卿多年之前留下的。

乔翎见都是随笔,也没多想,再翻到一张,却是首恋人倾诉衷肠的情诗。

山川阻且远,别促会日长。

愿为比翼鸟,施翮起高翔。

上边的字迹同另外几张不同。

乔翎为之一惊,无暇多想,赶忙将书合上。

她心里边直懊悔,真不该乱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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