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 62 章(2 / 2)

“说远了,”短暂的停顿之后,梁氏夫人继续道:“颍川侯府的世子之位给了原配所生的长子,但是唐氏夫人也不愿叫女儿出嫁,而是给她娶了一房丈夫,后来有了孩子,当然也是随从颍川侯府的姓氏了,所以曾元直血脉上是外孙,实际上是孙儿,他从母姓曾。”

乔翎明白了,但是又糊涂了:“那颍川侯府又是怎么同一公主扯上干系的?”

梁氏夫人不由得叹一口气:“因为前几年圣上为一公主选婿,颍川侯府的世孙也在序列之中,世子夫人说了句很不中听的话,叫一公主听见了——她说一公主不过是宫人所生,怎么心气还这样高,几乎把满神都的青年俊彦都叫过来选了。”

乔翎不由得“啊”了一声,继而道:“这话可真说不上是聪明。”

梁氏夫人也颔首道:“谁说不是?”

朱皇后早逝,并没有诞育皇嗣,是以实际上当今所有的儿女,均非嫡出。

指摘一公主的生母只是一个宫人,接下来是不是还要继续指摘其余皇嗣的生母也不过是妃子,所有皇子公主都是庶出?

在某个层面上,当今所有的儿女,都是同气连枝的。

梁氏夫人道:“这话极大的触怒了一公主。”

越国公府没有合适的驸马人选,姜迈虽然年岁上比较合适,但是身体太弱了。

只是公主选夫乃是宫廷盛事,作为皇亲,她也去看个热闹,添了些人气,不曾想倒是赶上了另一场热闹。

梁氏夫人说:“一公主当场就发作了,说‘我帝女也,你身为臣下之妻,怎么敢如此居高临下的指摘我的出身?曾氏有何倚仗,居然敢品评皇女!’这话传到前朝去,别说是世子夫人,颍川侯和德庆侯也不得不入宫请罪——世子夫人是德庆侯的女儿。”

乔翎听得入神,当即追问道:“后来呢?”

梁氏夫人的神色复杂起来:“圣上向来和煦,当然没有降罪,只是革掉了世子夫人的诰命,作为惩戒,在那之后,又顺从一公主的请求,准允她迎娶颍川侯世孙——到底还是偏爱自家骨肉的。”

乔翎着实吃了一惊:“这!”

梁氏夫人道:“本朝对于开国所立的公府和侯府,一直都是比较宽厚的,若有公主出降公候之家的袭爵后嗣,虽然也会另设公主府,但总归还算是‘嫁’,以此确保爵位与开国功臣们的姓氏绑定,但一公主没有嫁给颍川侯世孙,而是娶了世孙。”

她稍显严肃的告诉乔翎:“这也就意味着,世孙不能够承继爵位了。因为一公主若有子嗣,是要随从母亲姓的,又因为驸马无论娶帝女还是嫁帝女,都须得严守贞洁,不得纳妾,就相当于世孙被剥夺了继承爵位的可能。”

乔翎难免要问一句:“世子夫人还有别的孩子吗?”

梁氏夫人轻轻摇头:“她只有这一个儿子。”

又说:“成婚之后,公主辱驸马尤甚。”

乔翎默然良久,最后也只得说:“世子夫人一定很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说那句是非……”

梁氏夫人则说:“世上哪有后悔药呢。”

两人牵着马走在路边,官道正中是连绵如长龙的车队,途经之地芳香扑鼻,侍从宫人簪珥鲜明。

乔翎忽的想起来另一事:“颍川侯世孙做了一公主的驸马,那这颍川侯的爵位,又该当如何处置?世子有没有别的儿子?”

“颍川侯的爵位啊……”

梁氏夫人的语气有些微妙:“最后只怕会落到曾元直身上。”

乔翎微吃一惊:“颍川侯世子没有别的孩子了吗?”

“世子有别的孩子,但是老侯爷还在呢。”

梁氏夫人说:“世孙出嫁之后,颍川侯迟迟没有再上表请立世孙,世子着急,但是也没办法。依照颍川侯府第三代子弟们的齿序,世孙居长,曾元直居次,三郎倒是世子的儿子,但他是庶出,孙辈中的排名也不如曾元直靠前。”

“如若老侯爷过世,世子成了颍川侯,那曾三郎即便是庶子,也能承爵,可这会儿老侯爷还在呢,虽说正常操作之下爵位该属于长房一脉,但倘若他老人家就是要依从第三代嫡孙的齿序,指摘一下曾三郎的出身,那世子也没有办法……”

乔翎忍不住问了出来:“那太常寺不管吗?这应该是他们的职权范围啊!”

“所谓的秩序和法统,原本就是统治阶层制定出来的,最终解释的权力,当然也是归属于他们的了。”

梁氏夫人说:“曾元直是颍川侯府第三代当中最出色的孩子,他的母亲如今在地方上为一州刺史,妹妹如若不出差错,终有一日也会成为英国公夫人,外祖母唐红更是门生遍及天下,这一房的才干和人脉,是世子及长房所不具备的,老侯爷都看在眼里。”

“最最要紧的是,圣上很喜欢曾元直——我,乃至于很多人都觉得,圣上之所以准允一公主娶颍川侯世孙,不仅仅是因为偏颇公主,也是为了叫世孙给曾元直腾位置。”

乔翎稍觉惊奇的“哎——”了一声。

梁氏夫人看着她,点点头,道:“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当今很喜欢破格提拔年轻人,于朴是这样,曾元直也是这样,他才一十出头,就做了从四品的大理寺少卿,虽说也有他个人的确才干出众的原因,但圣上的赏识和偏爱,也是必不可少的。”

乔翎对当今的观感稍稍好了一些:“我以为他只知道包庇那些臭鱼烂虾一样的亲戚呢!”

梁氏夫人听得心惊肉跳,下意识想要制止,再一想自己旁边这是个癫人,便也就作罢了,只道:“不要在大街上说他坏话,要到僻静地方去说!”

乔翎胡乱应了:“哦,好的好的!”

……

婆媳俩乱七八糟的说着话,一路牵着马回到了越国公府。

乔翎没急着回正房,而是跟梁氏夫人一起去了她的院子,进屋之后也不需要人招呼,就像只慵懒的肥猫一样娴熟的往美人靠上一歪,继而开始摇人:“我爱吃的那种腌果子还有没有?再拿一些来!有酒的话也拿一些来!看看猫在不在门外,在的话也给我抱过来!”

侍从们赶忙应了,转而去准备上。

梁氏夫人在屏风后更换家居的衣衫,听着都有些怀疑起自我来了——难道这其实是癫人的家,而我实际上是一个客人?

稍有些不自在的换了衣裳,还没来得及出门去同那只鸠占鹊巢的肥猫说句什么,外头陪房匆忙前来传话:“夫人,太太,外边金吾卫长史来访。”

乔翎警惕的从美人靠上支起身来,朝梁氏夫人处张望。

梁氏夫人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去,低声道:“金吾卫负责掌徼巡京师,同府上无甚交际,好端端的,到这儿来做什么?”

乔翎掩着口,小声道:“难道是昨夜的事情发了?”

梁氏夫人纳闷儿道:“可我们也没干什么呀!”

乔翎也有些茫然:“可能是因为杀了人吧……”

梁霸天愤愤不平道:“我只是杀了一个莫名其妙上门来敲诈勒索的小人,倒惹得金吾卫上门了?!”

这么一说,乔霸天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坐直身体,小心的掩着口说:“我杀的要多一些!”

梁氏夫人战术后仰,神情严肃的盯着她。

乔翎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梁氏夫人便叫她稍后到屏风后边去暂避一下:“我来打发他们。”

乔翎感激不已:“婆婆,你真好!”

赶忙往屏风后边藏了起来。

梁氏夫人往正厅去见来客,侍从一路领着进来,她才发觉可能是自家人误会了什么。

那金吾卫长史年过四旬,姓赵名桥,脸上带笑,言辞和煦,使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他身后的几个随从均捧着盖有红绸的托盘,进门之后环顾左右,有些诧异:“不知越国公夫人何在?某是听闻夫人在此,才求见太夫人的。”

梁氏夫人还没说话,屏风后边已经传过来一道声音:“叫我太太!”

梁氏夫人:“……”

金吾卫长史赵桥:“……”

【非静止画面.jpg】

终于还是赵桥见多识广,哈哈一笑之后,道出了来意:“朝廷安插在无极当中的探子递来消息,道是那群妖人为了救出关押在金吾狱中的同党,意图绑架柳相公的母亲,以此要挟朝廷退让……”

梁氏夫人听到此处,不由得神色微变——柳直的生母不是别人,正是安国公的胞妹、她嫡亲的姑母。

她心有所悟,不由得扭头去看那道屏风。

那边赵桥已经继续说了下去:“金吾卫得知消息,中郎将庾言便匆忙带人赶往老夫人所在的道观,不曾想却在半路发现了无极妖人们的尸首,彼时还当老夫人已经遭了不测,再赶到山上去,才觉原来是虚惊一场,老夫人处风平浪静,这才意会到大抵是有义士遇到那群妖人,将其斩杀在路。”

“金吾卫核查了彼处的巡防部队,几经取证,才寻到了义士踪迹,中郎将须得去审讯那些妖人,彻查此事,是以卫所便先令我略备薄礼,来向乔太太致谢,正式的朝廷褒扬文书会在明日下达……”

梁氏夫人微觉愕然,这也太过于……

她忍不住向那屏风后道:“原来你昨夜不仅仅带回了自己的马,还顺道拔刀相助,当了回义士?”

乔翎的声音中气十足的从屏风后传出,她迈着四方步,挺胸抬头,手里摇着一把梁氏夫人的孔雀羽扇,气定神闲:“不错,正是在下做的!”

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紧盯着她那张脸,心说你这家伙什么时候画了眉毛,还涂了口脂?!

她欲言又止,脑内CPU狂转,一时无言。

赵桥却已经上前去深深一躬,继而掀开了自己带来的几个托盘上的红绸:“这是金吾卫所的私署酬谢,金一百两!”

“这是金吾卫所的荣耀勋章,乔太太若有年岁上合适的朋友亦或者后辈,初试合格,便可以凭借它入仕金吾卫!”

最后一个托盘上搁着的,却是一份文书,赵桥取了双手递交过去:“这是十六卫联名的盖章公文,您日后行走天下,若有困窘之处,可以凭借它来寻求天下诸卫所的帮助……”

这几样东西过于丰厚,乔翎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也是赶得巧了,不算什么大事的。”

赵桥听后神色不由得稍稍严肃了几分:“乔太太熟读诗书,一定该知道子贡赎人的典故了?见义勇为的人,就应该得到褒赞,如若不然,何以告慰义士的善行?这也是高皇帝留下的法令之一,您必须收下!”

他说:“如若不是您拔刀相助,叫妖人劫走了柳相公的母亲,一则有损我朝颜面,一来也会令神都臣民心中惶惶,三则会助长奸人气焰,这是您应得的,怎么能在不该谦让的时候谦让呢!”

乔翎向他行了一礼,衷心道:“受教了,赵长史说的很是。”

赵桥轻轻道了句“不敢当”,略微一顿,又迟疑着道:“其实还有一事……”

乔翎道:“什么?”

赵桥犹豫着开了口:“乔太太的行径,是值得大肆褒赞的,只是无极毕竟是个根基深厚的淫/祀团体,行事狂悖,一旦此事广而传之,或许会给乔太太带来危险也说不定。”

“原本您该有一块牌匾的,只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如果您不欲张扬,我们就悄悄地使人送来,朝廷那边呢,也就只是私下褒扬,并不广而宣之了……”

乔翎只听到了一件事:“什么,还有牌匾?!”

赵桥被她感兴趣的点给震了一下,愣了愣,才点头道:“有的,金底黑字的檀木牌匾,上书‘邪恶克星’四个字。”

“哇哦!”

乔翎听得两眼放光:“这也太酷了吧!我要!!!”

赵桥:“……”

梁氏夫人:“……”

赵桥转而竖起了大拇指,钦佩不已道:“不愧是葬爱老祖!”

乔翎脸上的笑意因而消失了几个瞬间。

梁氏夫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赵桥最后一次同乔翎确认:“乔太太确定要把此事公布出去吗?”

乔翎很认真很确定的点头:“要的要的要的!!!”

赵桥便应了声:“那之后叫金吾卫多在这边巡查几回也便是了。”

乔翎笑着用那块红绸子将那一百两金包裹起来,递还到赵桥手上:“长史有心了,请大家喝酒!”

赵桥脸色一肃,便要推脱,乔翎却道:“有功受禄,没道理叫人家白干呀!”

赵桥心下感念,便不再劝了。

金吾卫事忙,他又说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同时道:“牌匾大概会跟三省的公文一起下来,乔太太只管静候佳音便是。”

乔翎笑着送他到厅外去,再折返回来,神气十足的朝梁氏夫人眨巴一下眼!

梁氏夫人白了她一眼:“把扇子还我!”

乔翎大叫一声:“现在是我的了!”扭头就跑了。

梁氏夫人又好气又好笑:“难怪人家都叫她癫人呢!”

……

因为乔翎没有隐瞒的打算,是以赵桥也无谓遮掩,这本就是一桩新鲜事,在越国公府里边传得简直就像风一样快。

乔翎回到正院,受到了众人的一致欢迎。

张玉映倒是知道她昨夜为什么出去,还惦记着梁氏夫人的事情,悄悄递了个询问的眼神过去,见娘子很肯定的朝自己点了点头,心里便有数了。

她指了指内室:“国公今日精神看起来好一些。”

乔翎“哦”了声,放轻脚步进了门,便见姜迈穿着家居的深青色外袍,正靠在软枕上,慢条斯理的剥橘子。

他并不很喜欢吃橘子,只是喜欢橘子被剥开时散发出的近乎凛冽的清爽气味。

乔翎背着手,慢慢挪动过去。

姜迈便掀起眼帘看了看她,将手里剥完的那个橘子递给她:“呀,听说老祖昨晚又霸道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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