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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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永历四十三年,十年难得一见的大雪落如围拢王朝酮体的厚锦,但盖不住王权庙堂的青丝,于是白了头。

桁朝为违背法度理当重罪下狱的王公贵卿们私设了梵楼,独立在刑部之外,不闻血腥,不见天日。

地牢最深处,伫立的刑罚擎柱缠绕了五条铁链,分别缠住了四肢跟腰肢,月白锦衣已渐被血透底,坐地在冰冷黑岩板上的罪人躬了身,低头微微喘息,指尖感觉到了臂膀流淌下的粘腻血液。

“公子。”

眼前人低低说着,像是刚醉醒,握着冰冷锋利的剔刀从站立到俯下身,盘云金龙纹在上等的绸缎布料上流淌烛火微光,他半跪在她身前,倾身而来,如山巍峨倾倒,欲压眼前人如玉颓靡的伤体。

她眨了眨被血迹微微黏住的眼睑,在不明模糊的视角中看清眼前人,半身却因为躲避朝后靠,抵住了刑柱。

她动不了了,铁链束住了她。

“殿下,您如今,已是殿下了,以前是微臣多有冒犯。”

她熬了几天的刑,流的血都结了痂,气弱如丝,但依旧冷静克制。

“公子说笑了,您待我一介贱奴何等深情厚谊,你教我写字,读书,弹琴。最后舍了我,也不过是为娶权爵贵女,登高望极,我怎会怪你。”

曾经的书童,如今的太子,一改卑弱内向,冷酷如枭鬼,他的手指轻轻勾住眼前阶下囚一缕垂肩的青丝,缓缓缠绕指腹,“我只想知道您明知道奚相为博权而捏造叛国私信,致我母族举族覆灭,我母亲含恨自戕,作为奚氏少宗的您早知道这一切,每日看着我那般伺候您,是否觉得志得意满?”

“并未。”

“是吗?想来是觉得我无关紧要,毕竟跟您的宗族,官运乃至情爱都无关,谁会在意一个书童呢,其实也无甚关系,只要您把那伪造密信的证据交出,奚氏可以灭,但我可以让您继续回归曾经的荣耀,甚至更大的荣耀,否则....”

剔刀往下滑,从小腿缓缓抵住了脚踝。

刀尖锋利,隔着布料让肌肤宛若撕裂般惊悸,她也非草木,小腿忍不住瑟缩,却被他猛然摁住脚踝,五指紧扣抓了回去,抬眸间,他彻底跪在她身前。

“公子,我再问您一遍,您愿不愿意,这天下间,只有我能救你了,只要你答应....”

“不。”

什么时候开始,她待人如沐春风,只有待他时,冷静寡情非常。

太子默然,将剔刀刀尖往下刺入。

人倒地,足下鲜血流淌,无意间,手指攥住了眼前人的袖子,也只是揪住些许,后者登时停下,眼底微光晃动,迫不及待想要握住她的手,但她垂下眼,手指往下滑落。

无声许久。

后,苍白细长的手指抵着石板猛然曲起,忍在舌尖的痛苦余声留尾,带着些许颤音。

恍惚间,瞧见牢门底部缝隙之下晃动的明黄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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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阜城北郊黎村外,两岸延青碧,簪繁花鸟色。

一头被养得膘肥体壮的黑毛驴沿着凉山山路往下走,背上载着一秀挺薄背尚算轻盈的年轻公子,那崎岖难走的山路,于它竟如履平地,而背上的公子轻拍着被树叶露水弄了些许湿润的行囊,再打开往里看,摸到了一本官谍,打开往里看,瞧见了“罗非白”的姓名身份。

保存挺好。

松了眉眼,他对驴轻缓道:“虽说连你也是我借来的,但脾气也别这么大,不过是不给你摘那悬崖峭壁上的山果,你就非要带着我湿漉密林跑,瞧给我弄的这一身,差点坏了文牒,若我没了身份,可会连你一并给人抢了。”

如斯公子,颜若丹玉,言语温柔,便是手握铡刀的刽子手也该慢了几分下刀的罗刹心肠,可惜驴非人,听不懂,也不知人间美丑,但有很大的脾气,鸣了几声,不耐听这小白脸唠叨,加快了下山的速度。

这一奔驰,罗非白眼前有些晃悠,之前吃下的药物在胃里翻涌,疼痛难忍,正好拉缰勒驴,好在眼前景色置换,清风徐来,他略清醒了几分,却见驴已经载着他冲出了山路,迅速蹬上了桥头。

远处依稀有私塾学童吟诵的稚嫩声传来,捂着心口脸色发白的罗非白闻声睁了睁眼,手指也往行囊摸,想要拿药。

正瞧见溪水中许多艳红山果随着水流翻滚而下,本来就病发欲昏厥的罗非白一惊,当时既知不好,但来不及了,这贪吃的毛驴已经蹿动起来。

完了。

“三月春雨,百草沐生息,辟寒金而君子仕,谦以省身,十尺九戒,戒吃.....”

桥头弯拱,溪下有清庐,年轻的乡下秀才初为人师,摇头晃脑,教诲吟诵,贪玩不上心的孩童目光飘出了窗,溪流往上再往上,有果子随波逐流。

这孩童虽顽劣,除书本上的文字之外,目力素来极好,隐约间溪流远处拱桥上似有什么有趣的画面,探头探脑的,俨然神飞天外。

“哎呀下去了!”

突然,孩童豁然站起,手掌在桌子上磨蹭出声,吟诵的夫子愤怒瞪着他,在孩童欲诉说桥上事之前呵斥他玩心重,不思苦学,骂了一通后再勒令他背诵。

孩童窘迫,断断续续背得磕绊,后来才说自己窥见他人遇难落水,这才分心,夫子半信半疑,到窗口远望。

桥上哪里有人,也没人求救,屋外溪流中倒见到零星几个果子。

“胡言乱语,我看你是惦记着果子,且出去,罚站一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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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童站桩了大半日,心里还嘟囔着自己真瞧见有人落水了,可惜没人信。

一天的日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入夜,乡野间虽有村落,但依旧被山川清寒笼罩,冬月未散的寒气仿佛攒着,一夜一夜扫荡人间烟火。

黎村门户闭了门,夜里乌静,黎村挨着后山对面有一农户,林家老太白日农作伤了腿,半夜因痛醒来,正蹒跚起来摸索窗下木柜中的茶油,结果茶油盒子刚摸到,目光突被窗外隐约一幕攥住了似的,她呆了呆。

老天爷,那是什么?

月光冷冽,偶有云间松散,辟了些许光亮,林老太从窗口窥见江家后山口子“飘出”一个高大可怖的黑影,那么难走的路,如履平地,七八尺高,顶着巨大的长尺脑袋,两端还随着走动而耸动。

看着走得慢,其实挺快,很快就入了江家后院。

这本就吓人非常,老太太整个人都哆嗦了,何况瞧见那“怪物”似乎察觉到附近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顿了顿,猛然往这边看来。

刷。

“怪物”看见了溪流对岸孤僻的一栋老屋,院子稀疏,窗口微开,无人。

它站了也就一小会,继续隐入江家后院。

屋内依稀中间有过烛光照影,过了一会,无声无息湮灭。

恢复了寂静。

对面的老屋窗户下面,之前趁着机敏迅速蹲下的林老太脸色煞白,双腿瘫软在地,双手抱着翻了些许的茶油盒子瑟瑟发抖,茶油从指间缝隙漏下。

鬼,有鬼啊。

江家肯定要遭报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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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在家门旁菜地里摘了几根萝卜跟几摞冬葵,老妇姜婆照旧显是门庭屋舍大气许多的熟邻江家那敲门。

“阿茶,阿茶,起了没?走早了!人呢?怪哉....”

姜婆还以为人睡死了,或者有事提早出门,但凭着这么多年邻里相熟的揣测,她总觉得阿茶平日里不是这般做派,明明昨晚答应了她今日一起赶早,怎会莫名失信。

手在挎臂间的菜篓里撵断些许坏叶,姜婆一边在江家门前叫唤,越叫越觉得不对劲,声量也收了几分,开始揣摩观测院子,也开始喊男主人。

江家屋内。

老妇的声音入了门窗紧闭的主卧,似远似近,后面好像又没了,或者彻底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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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何时,床榻上的人迷迷糊糊有了支应,被子下的手臂钻了出来,肤白且指细,骨节分明,似是女子手骨秀丽,却又更清俊修长许多,且无暇怀璧,显是优渥日子才能养出来的。

青葱挽秀,弹琴撩香。

可罗非白睁开眼,看见的也只是一间算干净规整的普通内卧,桌椅妆镜,齐全且干净,松木框架的清溪白鹤屏风上还挂着一件妇人惯穿的外衣。

他落水被人救了?

地上零零散散几件衣服。

屋内生了炉子,微燥热,身边却是发凉。

怪哉,人在被褥里,为何觉得凉?

大抵是脱了袜子的腿碰到了别人的腿,而这人....他转过脸,看到边上侧躺着的人正在睁眼看着他。

是妇人,容貌尚算姣好,脸盘大,且眼睛也大,过分大了,圆目怒睁,肤色惨白。

他一怔,还未有所反应,砰!

大门躁动非常,一群人呼呼喝喝翻找呐喊,不过须臾就推开了阖院内卧的房门,瞧见榻上男女,一群人惊愕不已,为首推门的斯文男子似是受到莫大打击,脸色发白,仰天怒嚎一声,拍门怒喝:“贼子!我杀了你!”

他转头就要去抓院门边上的锄头,当即被其他村民拦住,亦有人一边拉人,一边探头探脑往内瞧着那汉子媳妇阿茶与人通奸后的身样,莫不是那被褥下不着寸缕?

满地的衣物呢,啧,这陈生的王八绿帽算是戴实了!

姜婆下意识闭眼,嘴里嘟囔着糊涂糊涂之类的斥语,被同村其他妇人推攘了后才云涌而入,要去拉扯那阿茶。

通奸乃下作事,这里还有其他汉子呢,她还躺在那榻上跟那奸夫衣衫不整,成什么样子了!

真真羞死人了。

乡下村落,大抵这点子丑事都是邻里乡亲互相照应着的,毕竟谁敢说自家将来不出这种破事呢?至于私底下回去了如何疯传,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小白脸倒是长得忒俊了,莫怪那平日里不拿正眼瞧其他男人的阿茶办下这等糊涂事。

糊涂啊,糊涂!

这等窃他□□的粉面郎君岂是什么好人家!你瞧他现在事情败露后呆呆若惶的模样,跟个鹌鹑似的,竟是吓得都不知道跳床而逃了?

还是嚣张如斯?

“阿茶,阿茶,你快醒来!天塌了!”

“阿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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