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借着班会重新换了位置。周宴礼得以从最后一排往前挪,也有了一个新同桌。

新同桌见过不少他打人的壮举，对他是发自内心的感到恐惧。

生怕得罪了他。

好在周宴礼上课除了睡觉就是玩游戏，根本没空搭理他。

当然,偶尔也会玩点幼稚的。

——譬如和江会会传纸条。

明明有手机，他偏不用。

换座位后,江会会还和周晋为是同桌,唯一不同的是和周宴礼之间的距离。

从天南海北,到只隔了两排。

他拿着笔,龙飞凤舞的写下一行奇丑无比的字,然后将纸条揉成团。

瞄准江会会的课桌。

她正低头做着笔记,很认真。

纸条从周宴礼的手中扔出去，很准,正中后脑勺。

......只不过是周晋为的后脑勺。

“......”

周宴礼一瞬间变脸，心里暗骂一句我靠。

这下完了。

周晋为面无表情的回过头。

周宴礼刚想装睡，假装无事发生。

但他的反应稍微慢了点，周晋为已经看到他了。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心虚地冲他笑了笑。

要不说他怕他爸呢。

这人哪怕神情再淡，照样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周宴礼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周晋为弯下腰，将那张纸条捡起。

——哈哈哈哈哈哈班主任的裤子烂了。

周晋为脸色难看,将纸条撕碎。

江会会看见了，问他：“怎么了？”

他摇头，碎纸屑暂时放进了外套口袋：“没事。”

也是因为这件事,中午吃饭的时候，周宴礼敏锐的察觉到他爸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他也认怂的一句话不说,老老实实低头吃饭。

周晋为将自己碗里的排骨夹给江会会，让她多吃点。

她太瘦了。

江会会和他对上视线，他温柔的冲她笑了笑。

她脸一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周宴礼看出了二人之间微妙的暧昧火苗，反省自己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江会会转移话题，说到周末的冬游。

学校本来是没有这种活动的，但班主任担心高考前的压力太大，容易造成反效果，所以想带他们出去放松一下。

又得考虑到不能耽误学习，只能选在周末。

当然，大家可以自由选择。

江会会问周宴礼去不去。

他大口吃着饭：“去个屁，又不是小学生，还玩冬游。”冷笑一声，呲之以鼻。

身边突然静了下去，迟迟没人开口。他疑惑的看了眼。

就见江会会失落地低着头，眼尾委屈的耷拉着。

周宴礼愣了愣，为当下的场面感到不知所措：“不是......我那个冷笑不是对你.......”

“我知道。”江会会非常善解人意的点头。

但颤抖的哭腔让她的话毫无可信度。

周宴礼眼睁睁的看着他爸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阴沉沉的死盯着他。

如果眼神可以具象化，自己估计早被他的眼神捅死无数次了。

周晋为去安慰江会会：“他不是那个意思，他是想去的，只是不好意思开口。”

话说完，他又看了他一眼。像是警告，

“对对对。”周宴礼顺着他爸给出的台阶往下走，疯狂点头。

江会会难哄得很，委屈的落下两滴泪来：“骗人。”

她的眼泪简直是激发周晋为戾气最好的催化剂。

他眼神冷冽，看向周宴礼。这下是忍都不想忍了。

周宴礼后背一凉，觉得自己触犯了天条。

他急忙解释：“我没骗人，我是真的想去。我以前读的学校研学和夏令营都是去其他国家，我都腻了，像这种冬游我觉得......觉得特有意思，感觉像是荒野求生。”

“真的吗？”江会会一秒收了眼泪，高兴的抬头看他。

见她终于露出笑容，在座的两个男生一齐松了口气。

周宴礼张嘴就来，撒谎都不带脸红的：“真的，我期待的要命，现在就想去。”

江会会重新拿起碗筷，继续吃着饭。

情绪恢复之快，很难不让人怀疑她刚才是装的。

但装不装也都那样了，哪怕知道她是装的，该哄还是得哄。

周末那天，三个人一起出发，按照班主任给的地址去车站集合。

因为是学校之外的活动，所以妈妈并没给她零花钱，好在她把上个月没花完的零花钱存了一点。

江满换好衣服出门，江会会和他一起。

她转身把门锁上。

江满见她穿着裙子，还故意冲她扮了个鬼脸。

“丑死了，丑女还学人穿裙子！”

江会会有些局促的低下头。

今天天气很好，不怎么冷。她穿的也不多，杏色连衣裙，搭针织长外套，白色的小皮鞋。

松软的长发也被烫成大卷。

——她偷偷用妈妈的卷发棒烫的，因为不是很熟练，甚至还把虎口给烫了一下。

她出门前照过镜子。

她觉得......挺好看的。

“很丑，真的很丑。”江满嫌弃的上下看她，语气格外坚定。

江会会本身就不是特别自信的女孩子，被他三两句话轻易就击溃了信心。

她抿了抿唇，想着干脆回家换身衣服好了。头发也还是.......扎起来吧。

“靠！”周宴礼一巴掌呼在江满的后脑上。

的确没有收着力道，江满在那瞬间甚至被打懵了，忘了疼也忘了

哭，呆愣愣的站在那里。

“你别听他乱说，很好看，好看死了。”

见江会会不说话，他伸手推了推身旁的周晋为：“你来说。”

周晋为刚把门反锁上，笑着点头：“是很好看。”

江满这会反应过来了，手还捂着后脑勺，眼神恐惧的看着周宴礼。

他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周晋为步伐从容的过去，弯着腰，笑容温柔的捏捏他的脸：“这是你弟弟吗？很可爱。”

江会会点头：“他叫江满。”

江满很讨厌别人碰他的脸，这会儿被捏脸居然什么也没说。

看来他很喜欢周晋为。

周晋为声音温和的和他打过招呼：“你好。”

周宴礼不懂他为什么要和这傻逼说这么多，不耐烦的催促道：“走了，再晚点该赶不上车了。”

周晋为站直身子，不动声色的在他的肩上擦了擦手。

似乎觉得碰过他脸的那只手格外的脏。

“下次再见。”他笑着和他说。

三个人走下楼梯，江会会告诉周晋为：“他好像很喜欢你，他平时很讨厌别人碰他的脸的，一碰就大叫。”

“是吗。”他受宠若惊的笑笑，“看来我魅力还挺大。”

周宴礼嗤之以鼻。

他算是看出来，自己的厚脸皮到底遗传了谁。

他们离开后，江满低头一看，地上居然不知何时蓄了一滩水。

他这才嚎啕大哭起来，脸上清晰可见的指印，两边脸颊全肿了。

刚才那个人好可怕。

他警告自己的声音还言犹在耳，明明脸上是笑着的，声音却格外阴沉。

“要是再敢欺负你姐姐，我把你头给剁了。”

江满吓到不敢动弹。

在最后几分钟成功上了车，班主任站在车上说了些注意事项。无非就是别乱跑，注意安全之类的。

目的地在乡下。班主任自掏腰包来了场农家乐。

食材需要他们自己去准备。

周宴礼换上黑色的下水裤亲自下河去抓了鱼，秦宇跟在他后面狂拍马屁：“老大太牛了，你上辈子是东海龙王吧。这鱼看到你全被帅晕了，连我都被你的魅力折服了，我要是个女的我肯定会爱上你，就算我不是女的我也……”

“操。”周宴礼实在忍无可忍，拿起刚抓上的鱼往他脸上扔，“你闭嘴行吗，太他妈恶心了。”

秦宇急忙将那条鱼抓住，又往岸上扔：“我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周宴礼懒得再理他，他上了岸，将身上的水裤给脱了，又用旁边的毛巾仔仔细细擦干净了手。

回了院子，没看见江会会的人。问了同学才知道她刚才和周晋为一起去菜园子了。

周宴礼原本想的是，这次就先不去打搅他们的二人世界了。

但转念一想，一家三口可比二人世界有意思多了。

他过去的时候，

江会会正坐在椅子上，低着头。

周晋为则半蹲在她面前，替她揉脚踝。她的鞋被脱了放在一边。

周宴礼过去：“怎么了？”

江会会看到他来了，忙说：“没事。”

周宴礼走近了看，发现脚踝都肿了。

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这叫没事，那什么是有事？”

他迟疑的看向周晋为：“你......打她了？”

周晋为没有理他。

他刚才检查了一下，江会会的脚没什么大碍，只是崴了一下，不过走路可能会有点疼。

他替她将袜子穿上，又穿好鞋子。

“待会走路小心一点，不要再崴到了。”他温声细语的叮嘱她。

江会会点头。

她的脚受伤了，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不能让她做。

周晋为让她好好休息。

江会会欲言又止：“可是这些菜......”

这是待会的晚饭，要是因为她的原因让大家吃不上饭的话......

“我和小礼来就行，很快的。”他卷好袖子，露出结实白皙的手腕。

视线漫不经心的落在周宴礼身上，“你负责那一小块就行。”

“噢。”周宴礼听话的蹲下。

周晋为看了眼他踩着的地方，低声提醒：“注意点脚下，菜全让你踩死了。”

“噢。”他往外挪了挪。

“只取上面那一段就行，把根留着还能继续长。”

“.......噢。”

“周宴礼！”稍沉一些的声音，明显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周宴礼不爽道：“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还有完没完了，事儿真多。

因为这个称呼，本就皱起的眉头皱的越发深了一些。

周晋为将他刚择的菜从篮子里扔了出来：“这些全是杂草。”

......靠

他心虚道：“我怎么感觉……都长得一样。”

江会会捂着嘴，在一旁轻轻笑了起来。

她看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二人，感觉自己的心脏全部被填满了。再没有哪个时刻，比现在还要充实，还要幸福。

如果说人所受的苦难，都是在为后面的幸福做准备。

她觉得相比现在的幸福来说，她从前吃的那些苦根本算不了什么。

山神奶奶，我现在真的好幸福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