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彼其为兄弟”……(1 / 2)

杜泽往天上看了三回了, 看得他身边的兵直犯嘀咕。

“哎,差头,你看什么呢?”

这位曾有勇有智地捉拿假僧人, 法办冯家的差头已经不是差头了。淡河反,当地富户逃了一批, 官府挂印走了一些,没走的那些里面想走又怕被嬴寒山追上来杀了一家老小的还有一些。

淡河经历了一次小型的换血, 在这次换血里, 差头杜泽成为了县尉杜泽。

他身边的人还是没习惯他身份的改变,仍旧喊他差头。

“看鸟。”他说。

他真的在看鸟。

那偶尔从树林中惊起的鹧鸪或者松鸡, 那突然改变了声调的鸟鸣,当敌将聆听着四周的时候,他也听着四周。

在杜泽很小的时候,他生活的渔村偶尔会和其他村子发生冲突。

有时候是半大的男孩子们握着石块和棍棒, 为一句口角结下的私仇扭打在一起;有时候是男人女人们, 握着镰刀和土制的矛,为了井水,土地或者一个莫名死去的人而爆发一场械/斗。

战斗的团体以姓氏或宗族相联系, 最严重的冲突不亚于一场战争。

杜泽就在这种环境里长大, 他很早就知道如何观察, 如何安排队伍,如何在一场斗争中保护自己和兄弟们……以及如何取得胜利。

但当裴明府告诉他,这次突袭由他指挥时, 他还是愣了很久:“不应是……寒山先生吗?”

在他心里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领淡河兵, 这世上谁能在一夜之间解一城围?谁能从虎狼窝中护自己主公周全?为何不是她带兵呢?

嬴寒山对他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他看不明白的意味。

“我也会去,”她说, “去确保一些事情。但领兵是你领,我听说你在同僚里的人望,你一定可以。”

杜泽已经离开家乡很多年,当了很多年官府里的差役,即使看不懂对方的脸色他也能揣度出对方的想法。

几乎登时他就明白了,寒山先生不需要这场战斗的胜利带来的名望,她想要帮自己在士兵中树立威信,就像是成鸟带着雏鸟飞那样。

她是在栽培他啊!

这个刚刚步入中年的男人红了眼眶,用力地对眼前人深施一礼,当他抬起头时,她脸上的笑容更奇怪了。

是错觉吧,他觉得这里面有些尴尬的意味。

一只鸟从远处飞起来,它黑色的翅膀在日光下泛起金属质感的蓝。伏在杂草和枝叶下的杜泽稍微起了起身,他慢慢举起一只手。

“踵汪来,踵汪来(跟我来)。”

他没说在官府当值用的雅言,他带领的人也不需要他说雅言。

山脊南侧的草丛缓慢地开始移动,草木下露出一双双眼睛。

寒山先生说这一次在山脊伏击是袭扰,不是阻击,所以他只带了三百多个人。

三百人里有二十几个是他的同乡,每个人都带领着十来个人。

乡音点燃了他们的瞳孔。现在杜泽不是他们的差头,不是他们的上司,是他们的阿兄,远离海岸的淡河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新家,现在有人来破坏这个家了!

在海畔的家乡时他们会谨慎地辨认彼此的姓氏,在这里他们就是同一个阿母的儿子,不管来者是谁,都把他们赶进河里赶进海里!

有细碎的土石从马蹄下滚落到道旁草丛中,从林木间走到开阔的山脊上,臧州来的步兵们松了一口气,骑兵和辎重兵们的脸色却没多好看。

山路没人修整过,骑兵们必须很留神地勒着辔头,以免石缝崴伤了马蹄。

运送辎重的小头目吆喝着士兵,马鞭落在随军奴隶的脊背上,但辎重队还是渐渐地落到了后面去。

项延礼的马走得很稳,他向着山脊的一侧看了一眼。

刚刚他下令不许走河谷,全员上山脊,即使亲兵们劝他没有必要这么谨慎,料想那群淡河反贼此刻一定龟缩在县城里不敢出来,他还是坚决地放弃了河谷的路。

虽然走山脊慢一些,困难一些,但值得。那平坦的河谷和刀削一样的两边崖壁总给他不祥的预感。

项延礼收回目光,一只雉鸡咕咕咕地飞起来了。

它黑白相间的尾羽在日光下反射着炫耀的光,一个士兵被它吸引了目光,不自觉抬起头去。

下一秒他的身体骤然向反方向飞出,一道血线嗤然喷上身边人的盔甲。

树木活了,地面活了,光秃的山脊上冒出了人影。身披葛布,头戴枯枝败草的淡河士兵们骤然起身,吆喝着甩出手中的武器。

那是用绳索系住的钩爪,海匪们用来钩抓船身的工具现在成了夺命的利器。

被惊动的马匹嘶鸣着把背上的骑士摔下去,传令兵一声敌袭没能喊出口就被钩爪缠住喉咙。

杜泽手下的淡河兵们绝不纠缠,猿猴一样在林木间躲避。

勾爪甩出一旦被盔甲或者树枝挂住就立刻砍断,要么换上腰间的新爪头,要么取下背上的长枪。

“ 点嘿(火),惊嘚伊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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