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臣妻40(1 / 2)

寒冷的时节已是过去,当春露点缀上萌生的初苗,便预告着到了那草木蔓发、春山可望的美好时令。这休沐日天气晴好,仿佛知晓他们要出游赏光似的,合适得不像话。

大雍是个繁盛而包容的朝代,未对坊市的划分有严格的规定,只是约定俗成的、众人若是要营商做规模比较大的生意,都是常往西街那块去的。

因而步入西街便看到千奇百怪、琳琅满目的商品铺陈展示在各处,叫人目不暇接。

而贩夫走卒的吆喝声、南北行商一浪更比一浪高的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闭上眼光是听觉便能勾勒出这是多么繁华的景象。

陆淮亦有段光景未曾造访此处,对热闹非凡、车水马龙的景象感到颇有几l分陌生,感叹这儿不愧是贸易通达的好地方,直叫人心潮澎湃,想要融入这一片盛世,在各个独具特色的摊位店家前留下自己的足迹。

这种新奇感也或许并不仅仅来自于此,还有身边那恢复男儿打扮、叫他有些不习惯但又忍不住赞叹一句“少年风流”的沈三。

一切宛如发生在梦境之中,光阴流逝地同流水潺潺,如今旧的场景身边已经是新的人陪伴。

让他不由感叹,人果真是一直在往前走的,来来去去,熟悉的变得陌生,陌生的又逐渐变得熟悉。

想到过往,他忽而感到有几l分惆怅,因着头一回来京城伴他逛这西街的还是爽朗落拓的知己,现在这人却被自己亲自拒之门外——自从花盈楼过后,他由着心头的隐忧作祟,思来想去,对怀远的邀约总是推脱不应。

或许是放不下他对知己对妻子心意的猜疑,又或许是那天耳垂的温热触感让他心乱如麻,总归是没有准备好见他。

可他想到对方被拒绝时复杂落寞的神情,又还是忍不住埋怨内疚。

“阿淮,我已是多年未来此处,不曾想竟然这般有趣!”

“你瞧!先前我爱吃这家的桂花酥,凝碧总是特地来替我捎回去,柳曦来了也会给我带点,我却没想过原来是这般做出来的,新鲜的米糖先涮一遍才加的碎花,实在是别具匠心。”

沈沉笙轻快的言语打断了陆淮的思绪。陆淮知晓自己对着一个人惦念起另一个人是不该和不尊重,于是带着愧疚对他笑了笑,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对方身上来。

“既然是阿笙爱吃的,那必然是上天入地绝无仅有的美味。不妨我们先坐下尝个现场的,然后再带点回去给府上的大家赏味?”

“好极!夫···阿淮兄长”

沈沉笙原本就要如往常一般黏黏糊糊地缠上去,唤着小夫君然后攀上脸上诱人地染着霞的陆淮的肩膀,献上一记满载爱意的吻。

如今却想着不行,因着自己现在和心上人一样都是那男装模样,无数双眼睛又在往自己这处看。于是连熟悉的称谓到了嘴边都揣揣不安地改口,仿佛乖顺的族弟。

其实,他平日出来的少,加之大家又不是闲着没事儿干,怎会轻易有人把他往陆

淮妻子这方面想,没人认得出因而无所谓。

这才名满京城、曾经红衣猎猎打马游京的状元郎确却是好辨别的很。

沈沉笙对于这小夫君的吸引力再清楚不过,明明是最清正雅致的君子却惊艳到叫人见之忘俗,做了记忆深海之中见过便极其浓墨重彩的存在。

他原先还存有几l分侥幸,结果才刚迈开几l步便有青年人羞红着面儿上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淮,问他“公子好生面善?可是半岁前登科的状元郎陆大人?”

“正是在下。”陆淮见有人居然认出了自己,温和地向他回应,清凌凌的眼带笑映着面前人的影子,实在是让这清秀的布衣少年郎激动又羞涩地说不出话。

艳遇?

沈三看到仰慕陆淮的男子夺走了陆淮的目光,原先有些醋了。

后来望对方只是发表对陆淮策论的钦佩与对他所办利民之事的崇敬,应当只是单纯的欣赏。

险些杞人忧天犯了小肚鸡肠之罪责的他颇有几l分心虚,便暂忍住使了手段把人拖走的欲望,一遍一遍默念着告自己是正房要大度。

没想到听到“陆大人”几l个字,远近京城人士如同被掀起了浪潮的辽阔大海,那狂热便是如嗜书如命的秀才在书院山门见到了闻名遐迩的大儒,一个个兴奋得不可思议。

顷刻这人群便聚散攒动生出了中心,而他这陌生面孔被爱戴陆淮的百姓们忽略了个彻底。

眼看夫君被众星捧月团团围住,沈沉笙原先有些哀怨,因着自己夫郎身边的位置让旁人挤占了去。

但看着陆淮柔和含笑的模样无比岁月静好,对于民众的靠近充满了耐心,显然也是同这些人双向奔赴的,他躁动的心顿时又被安抚了下来。

沈沉笙想着,他总忧心着陆淮辛苦劳累,却忽略了他殚精竭虑办成实事的价值。正如《利民论》中所言,“政无旧新,以立民为本”。

陆大人为新法、为大雍百姓所做的事情大众都看在眼里,感动敬慕于心中,如今相逢时的他们的热忱正是这种反馈的体现。人的心是温热的,对他们好的青天好官,他们又怎能不爱不敬?

中途也有百姓问起立在身侧后被挤到一旁的他,陆淮正思忖着怎么讲他的身份,沈沉笙却十分自然地接上“我是陆大人的好友。”

那大度配合的模样让陆淮都有些想为他竖起大拇指。

陆淮却不知他心下有几l分自惭形秽,想着自己日后身份浮出水面、夫君和男人搅和在一块儿的事情定然迟早是这尊明秀玉雕上沾染的污点,破坏了这贤良臣子的无暇声名。

他警示着自己能维护一点是一点,毕竟放手是此生绝无可能。

现在不能肆意妄为,因为他还有“女子”,是陆淮的妻子的身份。

他不能让对方看起来如同在有妻子的情况下,又同男子走的太近有不轨情谊,否则便是本身有罪又罪加一等。

不过,这样做的后果也鲜明可见,碍于这身男装和“好友”的身份,沈沉笙付出

了“惨重”的代价,一路上都被迫规矩老实的很。

除了与陆淮走得略微近了些许、亲昵之意实在掩藏不住之外,其余在常人看来倒也正常,如同一对关系亲近的好友兄弟。

收获了陆淮的感激,沈沉笙的凤眸晶亮带着愉快,只是他心里稍稍还带着有些不能和小夫君在阳光下腻歪的委屈。

令他开怀的是,民众们怕打扰陆淮同他出游的兴致,很快便散开了。退去的时候还有不少人邀请他俩来自己铺子摊位做客,塞了自家的特制产品给他们。

盛情难却之下,二人颇有些惊异地发现,今日没如何实打实地花费便已经被奉上他人要排队许久、一口难求的喷香四溢的好物事了。

他们还在继续逛着,殊不知自己已然成为了他人眼中的一道风景。

有炽热目光锁定在浅色衣裳的清雅男子身上,眼睛舍不得眨动一下错过佳人。

楚元廷未曾想过这般巧,会在他特地遴选的探访地遇到陆淮。这简直是天大的缘分,让他本因休沐日看不见心上人而黯淡的心情都亮了几l分。

但这亮色很快归匿于混沌黑沉的深海,因楚元廷没想到竟然会在西街邂逅这抹他魂牵梦萦的身影,更未曾想到他的身边,竟然有一位举止亲昵、与陆淮有说有笑,似乎二人之间没有任何距离的男子。

他人看着,这二人未有牵手和出格的动作,又都是翩翩端正的浊世佳公子,一般不会往同性之爱、契兄弟情谊方面扩散。

可是,他这种怀有同样深沉难言心思的人,又怎么看不出他们之间的暧昧氛围已然跨越那条线?楚元廷简直肺都要气炸,升腾起一阵肝胆俱裂的痛楚感。

比一开始便知晓自己绝无可能得到更残忍戮心的,是对方为了别人把这道闭塞的门打开。他怎么可能容忍心上人的身边有这样捷足先登的存在呢?

他到底是谁?又凭借甚么,让陆淮这个对男子越轨心思反应迟钝、对妻子情深意重的君子可以为他突破重重界限,以至于连伦理纲常、道德礼法都狠心摒弃。

陆淮,你既然能接受男子,又为何接受的不是我?

楚元廷逼着自己忍着除之而后快的毁灭欲,打量那从他口中夺走鲜美食物的恶心鬣狗。

可无论如何看,那男子都显得十分陌生,不是裴羽,亦不是他觉得颇有可能的程若琛。

市集繁华,于这熙熙攘攘的京城人士之中,每一个个体本该都如同米豆微小不打眼。那二人却仿佛并非此世中人,遗世独立,是即使在人流中都无法忽视的脱俗出尘。

陆淮生得俊秀清艳他向来知道,毕竟是无数次用目光聚焦、幻想着耳鬓厮磨的存在。

可是他身侧的男子,居然没有在这样亮眼的人身边显得黯淡,反而眉宇之间带着一种冷然的魔魅,显得别有一派气质。

与好看得画中人似的陆淮站在一处,便是和谐美好到不可思议,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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