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室外以后，恐怖的气息似乎更凝重了。

红砖楼很宁静，走廊里有很多间教室，有些教室是空的，有些教室坐满了孩子。他们跟着鼠科实验体一起冲进一栋红砖楼的教室里，随便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羊人没有追着他们进教室，他到了教室附近就停了下来，冷眼注视着他们全部冲进教室里以后，转了个身去其他地方。

张镜迟的洁净服本来就被鸟喙刺破了一个口，又经历了一次逃命，衣服上的口子裂缝变大，他白净的后背在风里晃，看着十分可怜。

“这里。”苏桃喊他。

苏桃逃命的时候没有松开她牵着的小孩的手，她带着的同学是个很瘦的小女孩，叫做梁小美，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带裤，手上一直攥着个读秒器。

张镜迟走到她俩身后的空座位上坐下。

提前一步进入教室的苏倾立刻靠过来，自然而然地要拉张镜迟的手。还拿了一件不知道从哪个低年级实验体身上扒来的制服外套给张镜迟。

张镜迟躲开了。

他不知道自己逃跑的时候碰到了什么东西，现在整个人都麻，跟身体通了电一样，手指止不住地颤抖。同时心情还很烦躁，不想搭理苏倾：“你干什么？”

苏倾的眼角还是红的，明明底子是有些冷峻的英俊长相，但因为稚嫩的脸和刚哭过的眼睛，模样看起来比张镜迟还可怜：“好朋友不是要手牵手吗？”

张镜迟：“滚。”

他胳膊又麻了一下。

这次张镜迟什么也没碰，也不是错觉，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电流窜进了他的身体里，杏眸底下的红痣因为疼痛而越发鲜艳。

【违反校规，警告一次】

【新生保护机制生效......】

系统的声音滞后地落下，张镜迟从几个人同时抬头的动作中判断出这道声音他们都听见了。

苏桃意识到自己遗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她欲言又止地转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前方讲桌被人猛地敲了一下，一声怒喝传来：“迟到就算了，还在那里聊！”

苏桃立刻转回身去。

每个教室里都有一名机械教师，无论教室里有没有人，他们都在重复着讲课的流程。这间教室原来是空的，张镜迟等人坐下以后，其他座位也被紧跟着跑过来的鼠科实验体填满了一半。

张镜迟进来时，机械教师正在讲雪塔的起源：“......那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无阻世纪的贵族，他们住在上千平米的房子里，肆意享用所有无阻世纪最优质的资源。”

他们从教室的两扇门里跑进来的时候，机械教师的眼皮都没动一下。张镜迟还以为他是被设置了固定程序的教学机器，无法感知到外界的变化。

机械教师冷眼看着他们，教室安静下来以后，他就转身继续讲课。也不管底下的孩子能不能听懂，就是一直讲。

苏桃利用系统里的‘这把稳了小组’聊天频道发了一条新的讯息：[镜，我们现在是小朋友，校规写了小朋友是不能说脏话的！]

还有校规？

张镜迟挑眉，他还不知道怎么使用这个系统，也不知道校规藏在什么地方，他甚至不知道还有校规这种东西。他一直在被动地使用系统，系统跟个长在前面的尾巴一样追着他，他连怎么收回去都不知道。

张镜迟问苏倾：“刚才那个违反校规说的是我？”

苏倾点头：“是啊，你太不像小朋友了。”

他的视线落在张镜迟头顶，不明显地笑了一下：“你还是个宝宝呢，跟我说话怎么能那么粗鲁。”

见了鬼的。

张镜迟盯着他面前的系统，想说他本来就不是小孩。然而这句话到了嘴边却莫名地吐不出来，他憋得耳根都红了。

“雪塔真的有这么好吗？”苏倾突然问张镜迟。

张镜迟想也不想地说：“他乱说的，起码不是每个人都能住在上千平米的房子里。”

苏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张镜迟没注意到苏倾什么时候又抓住了自己的手。他放弃了琢磨系统，偏头望着窗外，默默地整理自己的思绪。

他习惯性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拿烟，理所当然地没摸到熟悉的方盒，只摸出了一个银链子坠着的奶嘴。

......这糟糕的世界。

张镜迟捏了捏奶嘴上的软胶，聊胜于无地塞进牙齿间，叼着继续沉思。

机械教师对雪塔的描述勾起了张镜迟的思绪，他这时特别感谢陈鸣逐玥给他准备培育区的消防通道图，因此他清楚地知道克以绒样品实验室的出口应该在哪个地方。

克以绒样品实验室和生态模拟舱类似，它也有一个人工模拟出来的完整生态系统罩着，区域内数值被调整成了一所封闭学校的模样。

红砖楼总共有十三栋，每一栋都是五层高，排列整齐。他们所在的教室在右数第三栋，靠近东边。

以他们现在的方位为锚点，穿过足球场往东北方向去，有一堆白色的矮楼，是教师宿舍区。幼儿园系统给的资料中显示，除了羊人辅导员之外，一般没有人会到那个地方去。

克以绒样品实验室的出口就在那里。

张镜迟现在的模样不方便在克以绒样品实验室之外的地方看见任何人，但他还是想跑回自己从生态模拟舱跑出来的地方看一眼，看看那里是不是有自己的身体。

他还要找个地方尝试打开光脑。

按照苏桃这些交换生的说法，找到了幼儿园校门他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也就是说他可能会离开无阻世纪。

虽然张镜迟短暂的生命里大多数时间都在打工攒钱买房子，没有建立过什么割舍不掉的人际关系，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历久弥新的珍贵瞬间，唯一割舍不掉的是三百万塔币买下的房子和六十万塔币买下的机车。

但这里毕竟是生他长他的地方，他总得出去看一眼，走个流程，告别一下故土。

正想着，张镜迟忽然闻到了淡淡的血味，他下意识撩开自己的衣袖看了眼自己的胳膊。他的胳膊如莲藕一般可爱，皮肤表面干干净净。

血腥味变浓了，张镜迟听到了远处传来尖细的叫喊声。他一愣，迅速偏头看向教室另一侧的窗户外。

教室的另一侧是红砖楼的西面，朝这一侧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距离红砖楼不远的地方有三座矮山，山上种满了果树，果实累累，色彩丰富。山底下是菜地，用栅栏围了起来。

苏桃他们还没来得及跑到到菜地和后山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