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希蒂看向对方, 是个男生，年纪不大，估摸着也就二十多岁, 他一头标准的欧洲teenager在花美男时期最爱留的凌乱卷发, 色调偏墨绿，身着白色针织毛衣和略显宽大的森林色系DK长裤。

他整体的装扮多少有些懒散不正经，气质也透着一股子日式丧系美少年的物哀美学, 但却有别于日本帅哥的氛围感，他除了皮肤雪白，五官也长得十分标致。

如果说陈北的美貌是源自于眉眼间分像“故人”，那么这位的美貌就是来自于五官的底气, 他不像任何人, 就是纯帅。

黎希蒂不由在心中腹诽：“夜世界”不愧是全球领域为娱乐圈输送人才的“后花园”, 她这两天一路走来，就没见过几个相貌平平的普通人，哪怕是刚才开门的那位中年大姐, 也能看出几分优于同龄人的姿色。

不过, 黎希蒂对主考官美貌的欣赏就只是纯欣赏，不带任何杂念，所以她只是匆匆一瞥便收回了视线，在椅子上坐下打招呼道, “您好。”

“嗯。”长桌前的男生头也不抬道, “问你几个问题，放轻松回答我。”

“好。”

“你是1992年出生, 马上2024年，过年后你虚岁就是32岁了。”男生用冷静中带着几分冷漠的声音道，“你知道你的年龄在这个行业里面的保质期还有多久吗？”

“嗯, 知道。”黎希蒂应着，“不久了。”

“不是不久了，而是已经过期了。”男生淡漠道，“这个行业超过25岁如果才入门，95%的人基本都经被判了死刑。”

“嗯。”黎希蒂应着，“所以呢？”

“我知道你心里可能不服气，但你要明白一个很简单的道理。”男生依然不抬头，继续用他那不咸不淡的声音道，“到了你这个年龄，除掉一些天灾人祸，还能因为借贷问题走到这一步的，只说明两点：

第一，你没有合格的作为普通人的独立生存能力，无法依靠传统的奋斗和工作满足自身欲望需求，你的供满足不了你的求；

第二，你没有足够的情商、自我认知、目标性和服务意识，所以就算脸不错，也没有攀附他人傍大款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青春流逝。”

黎希蒂低头想了一下，觉得这段话虽然不中听，但也确实是大实话。

“你是什么学历？”这时，男生又问。

“呃……”黎希蒂回忆了一下，印象中原主好像是什么技术学校毕业的，于是她回答，“中专吧。”

“中专……”男生算了一下时间再问，“那你的20岁到25岁在干什么？”

黎希蒂根本没有这个年龄段的记忆，遂揣测了一下回答：“每天鬼混打零工。”

“呵。” 男生并不意外黎希娣的这个回答，他扯了一下嘴角，面无表情道，“果然。”

“什么？”

“20岁到25岁是一个非常好的年纪，这个阶段是很多人一生中最有美貌、最有青春和最有体力的阶段，同时，这个人的社会逻辑和情商思维也在这个时期逐渐发育完成。

如果用动物举例的话，这个阶段就是每个人的最佳求偶期，而你在这个一切都是最巅峰的年龄段都颗粒无收，如今到了半衰期，面对异性关系，你只能向上天许愿自己撞大运了，我有说错吗？”

“没有。”黎希蒂并不在意眼前人的反复打压，话虽然难听，但也确实是实话。

“他”已经过了最年轻气盛的那个年龄段，所以能够接受很多逆耳却又现实的话，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老年人急于让儿女在这个年龄段找对象的原因，巅峰期都找不到合适的话，除非自身很优秀，否则过了这个年龄段普通人基本就没戏了。

不过，即便如此，黎希蒂也有些好奇，这个男生说了这么多令人沮丧的话，目的是什么？

见黎希蒂始终情绪稳定，男生稍微有些刮目相看，但也从始至终没有抬头看她一眼，而是像一台冰冷的机器一般接着说道：“既然你明白这个道理，那我就直说了，我们不可能从一开始就送你去非常好的店铺工作，因为你的年龄是个硬伤，无论你从事哪个岗位，客户都不喜欢老人。”

“哦……”黎希蒂应着。

“你需要在比较普通的店铺进行至少一两年的学习和实践去扩充自己，去弥补这个年龄差对你魅力带来的损失，当然，如果你觉得学习期太长，也可以去上我们签约的M公司旗下的周网红嫩/模速成课进行培训，你只有让自己变强了，才有机会去更好的店铺工作，不是吗？”

听到这里，黎希蒂瞬间懂了：说这么多废话原来是个卖课的。

她不由地腹诽：这机构真厉害，又给年轻人放贷，又给夜世界娱乐项目当“猎头公司”，还要顺带着从借款人身上宰一笔培训费，真是一环扣一环，环环都坑钱。

于是她故意顺着对方的话问：“那这个网红嫩模速成课要怎么上呢？”

“29858元是基础课程，看着有点贵，但其实24期免息，等于一个月只要大约1200元，非常划算。”男生立刻答复道，“如果你在上课之后被挖掘出做颜值网红的潜质，可能会直接被M公司签约，之后的其他培训将直接转交给M公司负责，甚至可以一边工作一边赚钱，直接0元上课都说不定。”

“哦……”黎希蒂装模作样地思考着，心想这家机构套路还挺深，先打压再画饼，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做梦都想靠当网红开上库里南的人上当。

而黎希蒂这一思考，就考虑了足足一分钟。

见面前的女生迟迟不给答复，男生开始给黎希蒂上“强度”了，他道：“其实，我知道你可能很不满用你年龄卡人这件事，但是我们国家现在就是’你不干有的是人干‘的现状，就像现在大学春招秋招那样，大一岁就是大一岁，非应届就是非应届，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嗯，确实。”黎希蒂好奇这个男生该用什么样的话术让一毛不拔的她掏钱，于是不断地应着，等着对方的后话。

而男生也接着用他那没什么感情还要装着很温柔的声音道：“但其实从我的角度来讲，我觉得你非常漂亮，你比很多十七八岁的年轻女生都更有气质，甚至你让我有些心动……”

黎希蒂听到这里，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听到笑声，男生滔滔不绝的发言停了下来，问：“怎么？”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不敬业，演戏也不演全套。”黎希蒂如实答复道，“从我进门开始，你甚至都没抬头看过我一眼，我让你心动？你确定你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吗？”

听到此言，那视线从不曾离开电脑屏幕半秒的男生终于抬眸了。

黎希蒂也借此机会看清了对方的眸眼，那是一双漂亮的铅棕色眸子，就像秋天的落叶给人的感觉，自由、随性又有点慵懒。

而在看到黎希蒂面庞的一刹，男生有些发怔。

黎希蒂顿时忍不住扯了下嘴角问：“帅哥，现在演一见钟情是不是迟了点？”

男生也不解释，他收回视线的同时立刻低头捞起桌上的平板解锁翻了翻，半晌才呢喃出口：“你叫黎希蒂？”

“是。”

“你欠了多少钱？”

“我没欠钱。”

“没欠钱？”

“对。”

男生一脸迷惑，立刻掏出手机用微信摇人，连续问了五个人才搞清楚了现状，不由地蹙眉看向黎希蒂问：“你是朱姐那边直接送过来的为什么不早说？”

“没人问啊。”黎希蒂摊手回答。

男生顿时长叹一声，颇有一种白在黎希蒂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的无力感，他道：“你不用分级，你直接去做一般性培训，培训到位后会送你去对应的店里上班。”

“哦。”黎希蒂应着，她又想起刚才的“嫩/模速成课程”，忍不住向前凑了凑调侃道，“那……嫩/模课我还用上吗？我这个年龄当嫩模还来得及吗？”

“……”男生的眉头立刻拧成了麻花，显然，他知道黎希蒂是在揶揄他。

“开玩笑。”黎希蒂向后撤回了身子道，“一切听你们的安排，反正最后能让我见到我想见的人就行了。”

·

很快，黎希蒂也被请出了房间，她又被带到了另一间单独的房间内，有壮汉放下一份合同让她签。

这是一份培训企划书，合同的甲方是一家名为“白雪之城”的M公司，合同中注明，它们将负责对黎希蒂进行礼仪、谈话话术、素质和文化等各方面的教育和考核，而黎希蒂则需要支付8000元的培训费，如果交不起，壮汉已经准备了另一份借贷合同在一旁等候。

“这和嫩/模培训有区别吗？”黎希蒂问。

“嫩/模培训是非必须，基础课程培训是必须。”壮汉的答复言简意赅。

“这样。”黎希蒂也没得选，只能签字。

等黎希蒂签完合同后，壮汉拿着合同离开，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壮汉才从外面回来，招呼黎希蒂道：“跟我走。”

壮汉领着黎希蒂从自建楼的后门侧梯下去，那里已经停好了一辆大巴车，车上两两坐着几个年轻男女，大家还是老样子，都不愿意以貌示人，黎希蒂索性入座后就开始闭目养神。

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壮汉说目的地到了，黎希蒂才睁眼查看四周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