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余殃(1 / 2)

红枫叶寄宿学校副本中,一沓写满了字的白纸被随意地丢在大火烧灼后留下的余烬上。残存的火星跃上纸张,从边缘开始将白纸连同上面的黑字一同吞噬。

焦黑的纸片和枫叶的碎屑混杂成堆,逐渐分不出彼此,在满目疮痍上化作碎碎杂杂的土灰。

“轰隆”一声,闷雷当头打下,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最后一缕火星被浇灭,长如丝带的轻烟混合着雨珠溅起的白雾在地表蒸腾。

“哗啦啦”的声响连绵不绝,火灾后的灰烬被雨水浇透,干瘪着贴到泥地上,化作沃土的一部分。

土地不会死去,生命始终存在。三天三夜的大雨后天空渐晴,悬浮着的水珠折射七彩的光晕,一道白光斜斜地投下,照亮一颗正歪歪扭扭地顶破焦灰生长的绿芽。

越来越多的绿植从土层下探出头来,很快将遭受过灾难的土地铺满。不久之后,这里又被森林覆盖,有参天大树,有低矮灌木,自然也有……成群结队的蘑菇。

……

苏氏村副本中,一切都在融化。

肉色的粘液堆积成汪洋,在干涸的土地上奔涌蠕动。淹没到屋檐高度的水位顺着房屋之间的道路涌流,薄如纸张的人脸排队在表面漂浮,跟随液体绕着村庄巡视,瞪眼看向血色的天空。

红日被打散成漫天血管,像巨树的根须般扎入地表的粘液。细密的血丝自交汇处渗漉,在飘流的过程中混色成一种诡异的金色。

村西地界,白色的迷雾在半空中悬浮,已经被粘液污染的金色河流变得粘稠,半凝固的岸边搁浅着巨大的神的尸体,微垂的眼睑无知无觉、恍若沉眠,又在某一个刹那睁开,露出猩红的眼眸。

“你来得比我想象中的要慢。”声音被风吹远,好像山谷的回音。神尸的嘴唇不曾翕动,眼中映出树的倒影。

“反正无论我何时来,你都无法离开。”一道黑衣的身影在神尸旁具现,金色的眼睛从高天之上垂下,俯瞰整个村落,“契,你作弊了,我发现了两次,事实可能比我发现得更多。”

“你不是也作弊了么?”契反问,停顿片刻,“黎,我们都不是幼稚的孩童,五十步笑百步、争吵各自作弊的次数毫无意义。”

被唤作“黎”的黑衣青年冷冷道:“规则瞥了我一眼,我这次来,是为了告诉你这个消息。”

“嗯,看来以后我们都不能对赌局施加太多干涉了,这很公平,不是么?”神尸闭上了眼,话音飘散在风里,如同幻觉。

“这不公平。”黎摇头,却没有接着话题继续下去。

祂注视着契,说:“我需要契约权柄。我对诡异游戏的运行有一些新的想法,需要建立更多的副本加以实践。”

契笑了:“新的想法,是像直播那样愚蠢的机制吗?”

“野心家和亡命之徒下场厮杀,懦夫作看客作壁上观,聚光灯下的死亡、旁观者的狂欢也是罪恶的一种,可以更加细水长流地生产和榨取。”黎的语气很认真,“哪怕不考虑新机制,我也需要投放一些新的副本。你留下的影响太深重了,规则和我都不放心。”

“竟然当着我的面就这样说出来了么?”契的笑容更加愉悦,“我不明白新副本和契约权柄有什么关系,而且我记得上次你来找我时,我已经给了你一千张契约了。”

“用完了。”黎坦然说道,“副本的构造需要契约的保障,否则难免存在阳奉阴违的情形。”

契再度睁开眼,叹了口气:“瞧,伱还是这么幼稚,以为可以靠法则和规章维持世事的运转,却不知道情势、利益和暴力才是权力的终极来源。若没有利益作为维系、暴力作为保证,再是严密的契约条款也会被不甘受约束的契约者找出漏洞。而若是互利互惠亦或强权所迫,哪怕没有契约又怎么样呢?”

祂用的是教诲后辈的语气,黎专注地听了一会儿,问:“所以你不打算将契约权柄借给我,是么?”

“没办法借给你,我已经将权柄送人了。”契拉长了音,显得有气无力,“我也劝你不要继续打契约权柄的主意。双喜镇那次失败,你当真以为是巧合么?”

黎脸色微变:“你是说……”

“二十二年前那次之后,规则不会再将信任交给任何一个神。在祂眼皮子底下收敛权柄无疑是一种挑衅,祂不会分辨你到底是无知者无畏,还是想挑战祂的权威。当然——你如果想和我在这儿做个伴,倒是可以多尝试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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