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伏变(1 / 2)

东厢阁忽然出了大事。殷珠问询赶来,手心已经攥的一把冷汗,她神色不定的看向兰因,直到得到了肯定的回复,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

幽幽进了房内,见萧离十分愧疚地坐在一侧的圈椅上,脸色如灰墙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要僵死。

幸而她此时还犹存几分镇定,屈膝问安。萧离想要说什么,嘴唇微微一张,却含了几分焦灼和失神,“殷珠我……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呢?”

“我明知道她心性要强,还这样逼她,这下是真的铸成大错了。我真是糊涂,真是冲了脑子!”

殷珠拉住他的手安抚道:“侯爷别急。依妾身看,媞祯虽要强,却也不至于此啊,究竟是怎么回事还得听大夫说才是。”

萧离迷迷茫茫抬头,“对……对!听大夫的。”

侍女跑来跑去,彼此眼神都有极大的惶惑,最后大夫出来报信的时候,神情亦是极大的不安和惶恐。

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咬紧牙根如实道:“回侯爷,王妃虽有气血攻心的成分,但更多的是……中毒。”

“中毒?!”萧离和殷珠俱一怔,仿佛有雷电在头上一个一个炸开。

萧离倏然抬起头来,死死盯大夫道:“这人一直还好好的,怎么说中毒就中毒呢?你倒是说,她中得什么毒!?”

大夫涩紧了舌根,“王妃气喘身热,面红如酒醉,一直昏沉不醒。这症状倒像是……沉梦香。”

他忽然辩驳道:“也只是像而已,或许是臣医术不精,误诊错了,还需再请脉确诊。”

“不过……侯爷也不用担心,索性中毒不深,臣已施针稍稍克制住了,待臣仔细确诊后,服下解药便无碍了。”

“沉梦香……”萧离喃喃细语,脸色越来越难看,似山雨欲来前阴沉的天色。

这种毒药起源赫赫部,襄国之中唯有五王子祁明的生母是赫赫部的郡主,锦阳城中能有此药的是谁便不言而喻了。

何况祁明对媞祯生了杀心他是知道的,却不想这厮竟真敢在自己眼皮子低下动手。

他的手紧紧地握在身后,握成一个发白的拳头,“误诊?你行军治病多少年了,还会有误诊的时候?”

大夫闻言面色青白交加,十分不安:“臣惶恐。”

“你自然惶恐,可王妃不是更无辜。”萧离沉着脸,凝视四周:“这毒药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王妃的饮食里呢?今日王妃都吃了什么!?”

殷珠不假思索道:“这些日媞祯一直都没胃口,只吃了牛乳炖的燕窝!”

萧离闻言不敢怠慢,即可让温流取来剩下的半碗燕窝让大夫起查验,然雪亮的银针探入汤汁不过瞬间,便变得格外乌黑刺目。

那颜色刺得殷珠心惊,似乎反应了过来什么道,“果然啊,侯爷。媞祯一直郁郁寡欢,唯有一些家乡风味才能暂排苦思,凶手便是看中了这点,才会将毒药下到燕窝中!”

她轻抹眼泪,恳切道:“可见凶手是用足了心思,是要借您的手毒死您最爱的人啊!”

萧离悲愤点头,面庞隐隐透出铁青色,“温流你去一一查明报过来,王妃的饮食经过谁的手,近来服侍王妃身边的又是谁,一并拉去暴室审问!”

温流应声退下。萧离满眼通红,几乎要沁出血来,唇齿全是恨意,“祁明这个竖子欺人太甚,凭他也配做一军主帅,我十八岁带兵平叛的时候,他还不知在哪儿斗蛐蛐呢,非要是废了他,他才知道谁是大小王!”

他指着床围的方向,胸腔急剧地起伏着,“不该是废了他,他把媞祯害成那个样,便是杀了他也不为过!”

殷珠见他僵持不豫,连忙捧过一盏茶水奉上,“侯爷这边是意气用事了。好在媞祯食用不多,方才大夫也说,服下解药便无事了,如今之计,是先找五王子讨要解药才是!”

萧离略略冷静,接过茶盅润了润起皮的喉咙。又听她继续道:“其实女人家的事本就是小事,若是伤了和气,这对于北境战事无利啊。这些日子,他的士气早已养成,便是您也得养他鼻息,您找他的时候可千万不能动气,万一让襄王知道……”

“襄王知道又如何?我怕他祁明么!没有我失势,哪来的他今日,想要风光,也别忘了他是踩着谁的血肉爬上来的,凭他也配让我看他眼色!”

殷珠知他已经愤怒非常,离点燃最后一丝理智只差一根引线,正在此时,卧室里喊了出来,“秦王妃醒了!醒了!”

所有的牵挂被强烈的激起,萧离急匆匆入内,浑然不见殷珠示意兰因的眼神,极速将他方才用过的茶撤了下去。

屋里萧离落下泪来,紧紧摇着媞祯的手,想将手心的温热过给她,“祯儿,你没事就好。我错了,我再也不逼你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把身子养好成不成?”

她鄙夷的冷笑,“可怜你?因为可怜你,我差点连命都没了,你这般无能,确实可怜……也可悲,也不知你哪来的自信……还……跟旁人比呵。”

这个“旁人”指的是谁,萧离太清楚了。这般尖酸刻薄的话,已然将他的脸刺得迅速白了下去,带着积久的尘埃的浊气,白里还透着黑。一时嘴唇都在哆嗦,不知是愤怒还是羞愧。

看他不言,媞祯长长地冷笑一声闭上眼睛,“早晚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现在去了好……”

寥寥几语,是无限的伤感与灰心。

萧离错愕地看着她,攥紧拳头道:“我答应你,会还你个公道的。”

然媞祯不再言语,而是别过头背过他去。殷珠上前欲拉住他的衣袖,“侯爷……您可千万别意气用事啊!”

萧离矍然变色,竟一手将她甩开,亏得兰因反应快,殷珠才没有跌倒。幸幸想再唤他,人早已大步流星踱出了屋外。

不知为何,他情绪像控制不住似的,浑身肌肉都抽搐,又头痛欲裂,连走路都跌跌撞撞的。

他这般架势去找祁明算账,侍从不免心悸,连忙去请人将温流召来。

当温流问讯赶到时,萧离早已跟祁明在校场掐了两个回合了。眼见萧离又要打出一圈,温流急忙拦了下来,“侯爷息怒啊,现在事情还没查明,是否是五王子做得还未可知,现在还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

萧离又怒又躁,急道:“沉梦香就只他一人所有,还需要查明什么?分明就是他命人动的手,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转圜的,你是没看见她吐的那一汪血么?!”

祁明道:“你不必拦他,叫他过来跟我打!他是武功废了,连同脑子也被那个女人弄废!我想杀她,光明正大,还用得着下毒!纵然下毒,还会用‘沉梦香’不打自招么!”

“你真是愚蠢!真是愚蠢!被人算计了,还给人数钱呢!”

温流亦道:“是啊主子,您不觉得太蹊跷了么,怎么好端端王妃就中了毒,且一切踪迹都指向五王子呢?您要冷静,别让别人先离间了咱们自己人。”

早先祁明对他的围堵,此刻算一并发作了起来,莫名连身边人都替他说,更是来气,“就算不是他,想杀媞祯的心思他亦有!不然他也不会在我面前大放厥词说要药死人了,如今人真药得病恹恹的,他却敢做不敢当!卑鄙!”

祁明怒道:“卑鄙?你抢人家的有夫之妇,你不卑鄙?没出息没本事对付刘温钰,却有本事拿我撒气?”

他忽然鄙夷呵气儿,“萧离……听说你合围秦王却被人家耍得团团转转,人家现在都与临兹的援军攻到巴尔坎了,离燕山只有十里,燕山攻下,最近的便是锦阳城了!而你至今一无所获,还扑在女人身上,怪不得人家不跟你,你瞧瞧你这样子也配人瞧得起?”

“不是我率兵过来,只怕你早就扛不住了!到嘴的鸭子你都护不住,别届时赔了夫人又折兵,给别人做嫁衣裳!”

他的言语太过讽刺,激得萧离霎时抽出温流腰上的宝剑,冷冷对着他。温流见此,连忙出手擒他,以免生事端。

见此僵持的架势,祁明亦知他们到底没有什么胆量,傲然不屑地唾弃道,“杂种就是杂种……真是没用!”

他堪堪背过身去,萧离的青筋已经布满了额头,连眼睛亦红得异常恐怖,仿佛又无尽的暗哮,在他脑中嘲笑、奚落!

“杂种!你就是个狗杂种!你就算再身居高位,也是不配!”

年幼时他抱着头,蹲在地上,被人无尽贬斥戏弄,压抑让他透不过气。

他那么卑微,那么效力,做什么都是不值的!

情绪的巨兽越过他清醒的弧线。忽然一声沉闷的异响。

祁明低下头,这才看到了一把剑横穿了自己的胸口,登时重重向前倾倒,摔在了地上。

萧离面无表情脸上,溅上了殷红的鲜血,仿佛也被腥气召回了现实,顿时倒吸了一口气,似乎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惊恐万状的呼号声开始在四下高低起伏。

“武……武安侯杀人了!”

“杀了,他杀了,他居然把五王子杀了!”

蓦然萧离脑中一片混乱,他不想的……他不想杀他的!怎么会……怎么会意识失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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