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盘旋(1 / 2)

彼时晌午正好,太阳高高的挂着,崔乃矜如常叫人推来周宜水到阳光下晒一晒,眼下是黑的,至少身上是暖的,晒透了寒气,人才能一天比一天地好起来。

她笑着捡了一朵菊花给他嗅,“秋天又到了,很快冬天就会来,你说到时候下起大学,咱们堆个什么样的雪人好?”

周宜水自然也高兴,虽说如今他因伤卸职,脱离了朝廷的风雨,但此时此刻却难得安静。

如果一切都向着好的一面发展,那他大概过着的日子就是这样吧。

可是……不能跟志同道合的朋友并肩作战,他总觉得很可惜……

那时候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仿佛天上捅个窟窿漏出水,他还傻了着接水玩呢。所以张茂容总说他一股子不知死活且用不收敛的勇气,一不小心就会叫自己万劫不复,如今可正好应卦了,现在全然身心投在静养之中,但在静养之外,他还是很担心媞祯会寡不敌众。

然而这种顾虑并没有延迟下去,有廊下的丫鬟来报,“石贵嫔来了。”

“石贵嫔?”乃矜本能地复述了句,“石……毓嬛?”

现在一个石家被分成两批,一批拥着秦王,一批拥着皇帝,把石老爷子闹得头疼不止。这关要的时候,其中一个过来,不是有事相求,那才是见了鬼。

她一拍把手站了起来,方折过身子,周宜水便拉住她,冲她摇头。

她道:“你放心我有轻重。”这才迎身走了出去。

大厅中毓嬛坐在堂上候着,乃矜慢慢前来,敷衍地行个拜礼,“不知贵嫔娘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您恕罪!”

便叫奴仆呈香片茶来,悠悠听毓嬛道:“不过是闲来无事,来看看崔姐姐。”

她顿了一顿,继续抬头,“也是听了前头了消息,说大姐姐无事了,我虽在宫里,却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所以得了消息,自然第一件事说与父亲和崔姐姐听,也叫你们放心。”

“不过……”她眼波微转,浑若无事:“不过说来,自周大人受伤,崔姐姐和大姐姐已经许久不在一块了。”

乃矜淡淡嗯了一声,“宜水现在的身子离不开人,她既要看着石舫,又要把心挂在秦王身上,都不得空罢了。”

毓嬛捏着绢子笑了笑,“是么,我还以为是崔姐姐跟大姐姐生分了呢。”

崔乃矜闻言,登时冷冷道:“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只要彼此坦诚相对,又何来生分之说?”

她直直看着她,嘴角吊着抹鄙夷的神情。

这样压抑的枯寂里,只听得一脉袅袅的清风,自窗外扑向脖颈,顿时毓嬛觉得激灵灵一下。

尴尬道:“是我多心才问了一句。”

乃矜靠着团绒暖垫,手一笃一笃地敲在桌上,“你的多心我也是从小看到大的,不然你也不会因为你大姐姐的事情,专门来跟我报个平安,试探我的态度。”

她轻哼了声,“其实做事谨慎小心也在常理,但若是有人心术不正,挑拨离间,坏了德行,那便是大事了。”

这一语,是锋利的刃,割破毓嬛的强自镇定,她勉强笑道:“姐姐说这话,便是误会妹妹了。如今这个形势,自然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大姐姐虽盛极一时,但受呼延氏掣肘,即便能够平安回京,未必能够加以制衡,届时与其受呼延氏的欺凌与冷眼,还不如另起炉灶,即便崔姐姐不为崔家的前程考虑,也应该为周大人想想才是。”

乃矜不以为然的低头嘲弄,“想什么?想我们到底站队谁、投靠谁么?”

她引袖,以避绝尘埃的姿态,掩着嘴角,“你姐姐尚有技不如人之时,你又凭什么觉得你一定会赢?自信满满过了头,是会遭报应的,贵嫔娘娘有时间在这儿拉拢我,倒不如留下力气去讨好陛下,好保佑你们石家……平平安安。”

毓嬛瞬间读懂了乃矜眼底的蔑视,“都说姐姐是个急性子,今儿看果然是,快言快语,连一丝情面都不留人。”

乃矜的笑意意味深长,“这般说,便是贵嫔您自己多心了,我不过是有事说事,不喜欢欲擒故纵,步步为营,实在是看着辛苦。”

“不过,说来说去都是一个道理,我讨厌你姐姐,也不代表我会喜欢你,你们是谁都好,权谋之术,我冀州崔氏不屑参与,没得事的话,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罢她撑着桌子起了身,稳稳福了一礼,“恭送贵嫔娘娘!”

这一礼如同把毓嬛架在了火上,下不来台,终归没有再对峙,无可奈何的带着侍从起驾回宫。

一旁的侍女看了这架势,有些瑟瑟发抖的问:“夫人,您方才言语是否太过冲撞了?”

乃矜目不斜视,冰冷如寒锥:“冲撞?她要拿我冀州崔氏的命去跟秦王抗衡,我不打她都是看在她是贵嫔的面子上了。谁敢拿我作筏子,我都不给她脸!”

“可是……万一……”侍女惶惶道:“真到了那天,咱们两头都不是人,会不会……”

乃矜倒也坦然,“这样安静的日子才过了多久,难道还要像从前一样卷入腥风血雨中,现在对我而言名利也罢,前程也罢,都不如家人平平安安的要紧。”

“我也相信凭着这些年我和宜水为她做的事,她一定会护着我们的,若真连一个小小的呼延氏都奈何不了,她也枉叫石媞祯。”

天色已然全黑,外头凄凄凉凉的干风吹得檐下宫灯簌簌摇曳,漾出不安的昏黄光影。

马车上,雪雁念念叨叨方才的场景,“这个崔乃矜,说话可真是不留情。从前她信石媞祯,不是照样连累的周解颐,如今咱们给她台阶,她倒清高了,难不成失望了,姓周的是怎么爬倒吏部尚书的位子上,谁信他们不会站队。”

毓嬛轻笑,眼中却只是寒星般的微光,并无疲惫,“从前没吃过亏,自然是无所不敢,如今……不一样了。她倒未必是装清高,八成是真想独善其身。”

雪雁一怔,“若真是如此,那咱们不是白来了?”

毓嬛摇了摇头,“倒也不算白来,至少知道的是……崔氏也没有站到姐姐的阵营里,虽说没有助力,但却是少了一个敌人。至少能保证崔氏不掺和其中那也是够了。”

她挺起身子叹口气儿,“不过好在游氏那里陛下已经料理的差不多,即便秦王进京质问,也未必能有占到什么理由,只要适当的没有理由,他们起兵就是大逆不道,就是奸臣。至于其他……”

她手指捋着发丝,眼中不觉灵光一闪,“三日后,正好是我生辰,你去告诉陛下,我要大办寿宴,并把一众有诰命的夫人邀至宫中。”

雪雁意会地微笑,“是。”

毓嬛歪了下去,用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探子说秦王如今的行程到何处了?”

雪雁道:“说是在洛阳,想来行距也不过两三天样子。”

“洛阳……洛阳……”毓嬛默默念着,心里越觉奇怪。

这洛阳在长安的东南方,若从北境归来,按理是不经于此的。且那长安有是石舫地盘,秦王冒然经过此处,难道……

顿时手心出了一把冷汗,“糟了,快些回宫,东面要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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