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愈加微妙。

一方面，陆仁甲心知肚明悖论的某种读心能力可以对他此时的所思所想一览无余；

另一方面，悖论知道他知道，却仍然极为耐心地问他：“老爹，你在犹豫什么？”

悖论自然而然地走近陆仁甲，每走一步，笑容就消失一点。

陆仁甲没有后退。

“怎么，不用你引以为傲的喉舌试图说服我吗？老爹？”

悖论的声音冷静而又残酷：“你不该是这么轻易放弃的人啊？”

你根本不是能说服的存在！

一无所有的人不会在乎从别人身上剥夺什么，为了得到他们的渴求，他们可以赌上一切，再输还能输什么？

这种人，再配上强大的力量，必然化作一团火焰，烧尽世界无所谓，烧尽自己也不可惜，火焰怎么可能被言语劝退？

陆仁甲一直不是个聪明人，但他知道不要在地上捡东西吃，大小便会去厕所，还有绝对不要试图点燃一堆正在走向你的炸药。

悖论走得很慢，这让他带来的压迫感成倍地增加，这种心理学的小技巧陆仁甲熟悉得如同他的牙刷，这不代表由别人来做的时候，其中的功效会被削弱。

“你杀过我……至少吸收过我的部分灵魂。”

这不是指责，不是疑问，仅仅是简单的陈述，陆仁甲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就好像他在讨论的并非面前的人不是第一次杀他，而是昨天吃的红烧茄子味道有点咸。

悖论点头：“相当美味，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当你得知时间线可以重启的时候就告诉我，必须在结束循环之前吃掉你一次，事实上，除去人格的部分，我和你没什么不同。

如果说记忆和经历构成了使我们得以成为我们的部分，那我应该是获得你部分记忆和部分人格的一个孩子。

所以，我叫你老爹，虽然也有你看着我成长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你的确是。”

“这样的回答，足够让你做好准备吗？”

悖论叹息着：“老爹，不如就让我们的沟通简单一点，比起那位星蓝石，我和你的关系才更加亲近啊，姐姐的灵魂在我这里远比在他那里好得多，我足够强大，我还能从无限的重启中庇护姐姐，再也没有人能以任何方式伤害她。”

“我们都知道，你永远不会为任何人或事付出生命的代价，对你来说真正重要的只有你自己，剩下的只能屈居第二，这也是为什么你能平等地看待一切事物，在你心底它们同样卑贱，就像猫狗都是宠物，牛羊都是牲畜。”

悖论站到陆仁甲的面前，他的个子很高，所以很自然地俯视陆仁甲。

“既然你知道你并不会真的为保护姐姐的灵魂献上生命，我也有能力和决心真的杀死你，不如我们就跳过这个阶段，直接来到你认输，然后我拿到我想要的，再完成你的所有任务送你回归主神空间怎么样？”

听上去太合理了，并且报酬丰厚得让人难以置信。

无论重楼还是悖论，他们都是对陆仁甲来说太过强大的存在，以至于他们完全没有欺骗和算计他的必要，他们的实力使得他们的承诺货真价实。

答应他，就能轻轻松松赢下这一场战争。

答应他，获得的回报会远超事前陆仁甲最乐观的想象。

答应他，他本来就是个悲剧，你之前的愿望就是希望给他一个足够美好的结局。

答应他，那样你和你视若珍宝的性命就可以继续活得更久，你甚至找不到任何可能存在的亏损，每个人都是赢家！

那么，你的回应其实非常容易想象，因为怎么可能还会有任何其他的选项存在呢？

你不是英雄，不是伟人，不是圣贤，不是正面人物，你连个好人也算不上，你指望你这种拖出去枪毙十分钟也不会冤枉的家伙能报以什么样的回应？

“不。”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哦，亲爱的。

大脑深处传来一段吃吃偷笑的嘲讽。

我以为我才是我们之间的那个疯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