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猪龙(2 / 2)

“是阉奴啊!”安庆和努力大喊着,提醒安禄山。

“不好住,不好住!”安守忠嘴里嚷着,身子已经坐在了长廊前的软榻上,由着两个婢子给他换了鞋,方才继续往前走,若真教他再回到范阳,已未必习惯。

“去一个人,确定薛白在不在,以安守忠的名义放他们入城。”

“这里是沐浴更衣用的,那里也是,哪有那么多脏要洗,这还是前院。”

大燕准备立国,已拟定好封安庆和为郑王,对此安庆和也是迫不及待,生怕出了变故,因此特别支持田乾真尽快歼灭薛白。

“死吧!死吧!”

可惜,唐军似乎不知道含嘉仓已经是空的了,没有粮草,只有陷阱……

“换什么?”

“哼,背叛的都与我打骨牌?那是伱局面不利,众叛亲离了,哪能怪我?”

“你看我胖便觉得我傻吗?没有外人,能有大燕国的江山吗?”

安禄山听得那声音,惊了一下。

这便是含嘉仓,天下储粮所在,唐军攻占了这里,便相当于夺取了叛军的粮草。

“来了。”

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为了确定自己看得没有错,挥手打了黑暗中那个人影一巴掌,果然打中了李猪儿。疼痛带来的暴躁感也由此消散了不少。

可事实上,田乾真整夜都趴在黑暗中,紧紧盯着城外。雪花堆积在他的盔甲上,使他与城墙融为一体。主将如此,将士们也不敢有所异动,人人效仿。

“不!”

前几个月,李遐周给他施了一些药,另还给了他一个漏斗。

“道长莫看我这样,我也读书哩,近来还看了些很深的书,却有许多地方不懂,不知向谁请教。”

叛军入城之后各自占据了城中的大宅,安守忠如今住在洛水南岸的道德坊,离皇宫近,离南市也近。

过了一会儿,严庄脚步缓慢地登上了明堂。

安禄山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抬起头来,向来人的方向看去。

“我还看得到。”

因为忌讳李遐周动手脚,安禄山原本是不敢去明堂的,可今夜,他很想看薛白是如何败亡的,而且眼睛越来越模糊了,他得多看看。

拆开封漆,将信纸从信筒中拿出、展开,李猪儿在这亮如白昼的光线下看去,愣了一下。

安守忠原本是来叫屈的,可面对的却是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

“噗。”

既然严庄又提及了,安守忠便摆起谱,指斥了田乾真一番,直到听到严庄肚子里咕噜地响了一声,两人哑然失笑,他遂邀严庄到府中用膳。

“啊!啊!”

“不必说了,你便是说破了天,我都不会把私印交出来!”

然而,安禄山这次却没有继续惩罚他,而是坐在那喃喃了一句。

他的手指轻轻颤抖着,眼神充满了恐惧与怨恨,嘴里的话却显得很乖巧,道:“奴婢以为,该让薛白与奴婢一样,先割了他的……”

“你瞧得倒细。”李遐周问道:“你怎也不说?”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城,长宽约两百丈,占地六百三十亩,一个个圆形的屋顶上盖着雪,像帐篷一样整齐排列着,像是一个军营。

安庆和遂安排了好几个宫中力士,抬着安禄山去往明堂。

“你说什么?”

“呼——”

“每一个背叛我的人都是和你混在一块吃喝嫖赌,打骨牌,我拿掉你冤吗?自从打进洛阳城,潼关都没攻下,你就只顾着当皇亲国戚,气死我了!”

“什么人?!”明堂下方响起了喝问。

随即而来的是破风声,严庄身后的士兵一刀劈下,若非安庆和恰巧反应过来,此时已是刀下亡魂,他用力吹响哨子,于是各个城头有了鼓声回应,一队队大燕禁卫往明堂赶来。

“为何不能?”对方平静地问了一句。

若不是脚烂了安禄山便要扑上前杀人,但此时只能坐在那里,身子前倾,疯狂地挥舞着手里的刀。可他的肚子太大了,前倾时压到了肚子,无法俯得太深,每每被肚子弹起些许。

“王师入城,贼首已擒,敢妄动者杀无赦!”

与此同时,远处的含嘉仓城中的喊叫陡然拔高,有大火在含嘉仓熊熊燃起。安禄山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望到半边天空如白昼一般,刺得眼疼。

“哼,严相再看那,过道藏在墙后边,又绕,又挡事,我恨不得砸了哩。”

依稀却还是看到来人有着极为优越的轮廓,扑面而来地,让他有种很熟悉的嫉妒之感。他努力想要看清楚对方,眯了眯眼,顿时一阵刺痛。

李猪儿骇然又摔倒,抬头看去,只见安禄山坐在龙椅上,手持一柄刀,正用那浑浊的眼珠看着他。

那次之后,又过了半月,他们恰好聊到了一件事。

说到大燕国的江山,安守忠争权的心思反而淡了一些,不再争辩。毕竟安禄山一直只是在骂他蠢,没有怀疑他的忠心,也没说要削他的官职。眼看时辰差不多可以回去打骨牌了,他遂告了罪,退了出来。

他一闹,原本就忙碌的内侍们更加慌张,跑去把负责洛阳防御的安庆和请了过来。

“正要出宫,与将军一道走吧。撤换之事,将军不必介意,阿浩为了给高尚报仇,心急了些。”

“严相公务繁忙,竟也有时间?”

安禄山感到眼睛要因对方的样貌而瞎掉了,不愿再看,嘶声喊道:“不会是你,你不可能到这里来。”

“走,我府里的厨子好,原先是一个什么国公府中的掌勺,炒菜是一绝!”

田乾真当即下令,命打开徽安门,放唐军入内。

安守忠虽然不知谢安是谁,但他如今已经很能够掌握附庸风雅的要决,抚掌笑道:“好,等捷报送到,也许严相一轮骨牌未打好,又是一桩佳话。”

引着严庄入内,安守忠大声介绍,是真心不满意,随手便指出诸多缺点。

“阿爷放心,含嘉仓城固若金汤,唐军并没有炸进来。”

“扶我!”

随即是愈发密集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有叛军在呼喊着“保护圣人”,但更为整齐有力的却是另一种声音。

“其实这些世家大族的宅子并不好住!”

没人回答。

这里原先住的是大唐开国功臣高士廉的后裔,高士廉是长孙无忌之舅,曾参与玄武门之变,乃凌烟阁功臣之一。

安庆和一愣,忽留意到了严庄衣袍上带着血迹,他猛地反应过来。向后跳了一步,大喊道:“来人!严庄反了!”

“严庄求见圣人!”

“我是为了将军而来的。”严庄道:“阿浩要将印,绝非是要夺将军的位置,而是一心打败薛白,害怕你忽然私下调动兵马。到时若是胜了便罢,可若是败了,可就谁都说不清楚了……”

“嗯。”安禄山先是沉闷地应了,过了一会忽傻笑了两声,道:“不管怎么样,今晚我就要拿到小舅舅的脑袋。”

殿内,安禄山的呼噜打得像雷一样响,可因病痛,他睡得并不沉,一下就惊醒了。

话音未了,安禄山已经暴怒,大骂道:“我听到你脑袋里的狗屎在晃荡了!”

于是那刀劈下,正劈到李猪儿胯下。

混乱中,有人拽住李猪儿的后领,将他拖出了这个危险的处境。

“不,你不是薛白,薛白已经烧死在含嘉仓城了,我看到了,我亲眼看到了。”

“四郎怕丢了面子,不愿说。”李猪儿道:“我是瞧见他与宫人私通了。”

“严相,你还在宫中?”

远处,有火光晃动了两下,显然是唐军在向安守忠示意。

李猪儿跪在那,两股发颤了一会儿,方才站起身来,等待安禄山下一道命令。

“有何不可?淝水之战的捷报送到时,谢安正在下棋。”

因愤怒而激得血气上涌,他那不大的眼睛里血丝密布,脓水像泪一般流了下来。

“喏。”

同时,他再次确认了一遍,含嘉仓城是否已经完全封闭锁死了。

“将军放心,整个城洞都用巨石堵住了,官兵就算用炸药也炸不开。”

李猪儿举起手,原来手里竟拿了一柄小小的匕首,上面带着淋淋鲜血。

“我许久未见到贵妃了,她真美哩,我的眼睛快要坏了,这之前我想要她。”

“我饶你的性命,给你起名字,亲手阉割你让你陪在我身边,你竟敢害我?!”

有一次,李遐周半开玩笑地这般说。李猪儿便应道:“可是四郎挂了兴阳蜈蚣袋,不见效果,还有些烂皮了。”

李猪儿恐惧地尖叫,而更让他觉得可怕的是,安禄山竟觉得那些所做所为是对他好的。怎么不是呢?猪是拜火教的战斗神,安禄山是把他当成义子来起名的。

“既然如此,为何没有通传?”安庆和道:“我带阿爷到了明堂,你是如何擅闯宫城的?”

安庆和刚才就在城隅观战,对此很有信心。至于洛阳外城的各处城门他也巡视过一遍,并无任何异常,详细禀报之后,他道:“李遐周虽是内应,但他有一件事却正好说中了,阿爷很快要渡过险厄,成为真龙天子……”

“你听。”安禄山道,“什么声音?”

严庄向后退了一步,他带来的士卒杀上。殿内护卫立即迎上,挡住他们。

殿内才亮起烛火,很快已有内侍赶来,禀道:“圣人,阿史那承庆的军情送到了,乃是午间从新安送来的。”

安禄山当即竖起耳朵听,脸上的表情又阴晴不定起来,喊道:“怎么回事?我要马上知道发生了什么!”

“轰隆隆!”

“奴婢知罪,圣人饶命!”李猪儿顾不得痛,连忙跪倒在地,磕头哀求起来。

安禄山忽然嘿嘿憨笑起来,手中的刀乱舞,不让人近身,嘴里哇哇乱叫。

“我瞎了,我知道是我瞎,可我瞎之前看到薛白烧死了,其它一切都是假的!我看不到,看不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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