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良人不再(1 / 2)

少君骑海上 吾玉 7903 字 10个月前

“这艳福送你了!”

越无咎冷冷一瞥钟离笙,说话间将那帕子往他脸上一扔,竟将他那张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坏笑面孔盖了个正着,钟离笙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那半空手帕就直接掉落下去,瞬间就卷进了熙攘的人群中。

施宣铃还抬头望着天阙楼三层,却已被越无咎揽入怀中,少年不由分说地将她的脑袋按回了自己胸膛前。

“别看了,是不相干的人。”

他说着一勒缰绳,搂紧施宣铃,竟头也不回地打马而去。

“不,阿越,阿越!”

施宣琴站在天阙楼上看着这一幕,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不敢置信,身子彻底僵在了风中。

她脸上还隐隐显露着两行泪痕,那脂粉生香的妆容,特意挑出来的衣服,连同那半块被随手扔掉的手帕,此刻都一并成了一個笑话般,自恃骄傲的孔雀摇着头,芳心碎了一地。

“小姐,小姐你冷静点,世子已经走远了……”

衡儿眼见施宣琴颤抖着身子,眼眸红得吓人,不由担心地想要搀扶住她,却被施宣琴猛地一把甩开。

“不,不,我不信,我不信阿越会这样对我……”

她神似癫狂,忽然指向下方,急切地命令衡儿道:“快,你快下去将我那块手帕捡回来,那对我很重要,无论如何你都一定要捡回来才行!”

衡儿脸色微变,望向下方如潮水般的人群,有些迟疑道:“小,小姐,下面那么多百姓挤在一起,那手帕卷进人堆里,只怕被踩来踩去,早不知……”

“哪怕被踩踏一万遍,被卷到天涯海角你也得给我捡回来,我说了它对我很重要,那是我跟世子之间的旧物,你快去啊,无论如何都得找到那块手帕,找不到伱也别回来了!”

待衡儿急匆匆地下楼去寻那块手帕后,施宣琴挺直的脊背这才骤然一松,她整个人彻底泄了气般,失魂落魄地坐在了桌前,在禅茶的渺渺清香中,又望向了那张断了弦的古琴。

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抚上了琴身,她今日精心准备的一切都犹如这断弦一般,倏然残缺间,琴音不复,所有美好戛然而止。

她又低下头,看向衣服上勾勒的那片春日柳,说来也巧,那四块春夏秋冬的手帕中,偏偏也正是留下了那半块象征春朝华景的。

而她从前跟阿越在一起时,最喜欢的也就是春日了,阿越会带着她去踏青,去山上摘野果,去溪边捕小鱼,去感受明媚春日的每一缕阳光,每一丝和风,她在情意最浓的时候,还曾握住他的手,甜蜜不已地对他道:

“阿越,这样好的春光,我们年年都要来看,看一辈子,好不好?”

可梦境的最后,一切轰然坍塌,象征“一辈子”的那扇门,在那个细雨朦胧的春日,被她自己亲手决绝地关上了,从此她斩断了与他青梅竹马的情意,斩断了与他之间的那份缘。

向来心高气傲,从不肯低头,不愿承认自己有丝毫错处的施宣琴,忽然在这一刻慌了,她心里第一次涌上了一股不尽的悲凉与绝望,她好似冥冥中预见到——

春朝不复,良人不再,从前那样明媚的春日,似乎再也不会……属于她了。

人永远是在失去后才能看清自己的内心,才知晓自己最想要的什么,才会为了曾经拥有而此后再也抓不住的东西而感到后悔莫及,。

她多么愚笨啊,竟为了追逐冷冰冰的天上仙宫,而错过了人间飞鸿。

“不,我绝不放手,绝不!”

施宣琴眸光忽然一厉,猛地将桌上那张断了弦的古琴狠狠摔在了地上,她美艳的一张脸庞几近扭曲,从齿缝间溢出的每个字都带着滔天的恨意:

“施宣铃,都怪你,你为什么要顶替我的位置,代我流放去那云洲岛!”

那飘着禅茶清香的香炉也被她一拂袖,重重地掷在了地上,她双目血红,整个人完全失了理智般:

“因为你阿越才变了心,都怪你,一切都怪你,我绝不会让你就这样夺走阿越的,你该消失在这世上才对,我一定要让你消失在这世上!”

——

风掠长空,宫门前一片肃然,允帝率领着文武百官,终是等来了越无咎一行人。

过往也有立下过赫赫战功的英雄班师回朝,却都得入宫上殿拜见皇上,何曾见天子亲自率百官在宫门前相迎的,如今这阵势,还是允帝执政以来破天荒的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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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也有立下过赫赫战功的英雄班师回朝,却都得入宫上殿拜见皇上,何曾见天子亲自率百官在宫门前相迎的,如今这阵势,还是允帝执政以来破天荒的第一次。

而能让他如此为之的也不是别人,正是他心心念念,自小疼爱到大的亲外甥,越无咎。

原本就浓厚的一份亲情里,如今又夹杂了万千难以言说的愧疚与亏欠,哪怕礼部的官员上书允帝,言此举于礼不合,但允帝仍执意这样做了。

这似乎也在告诉天下人,纵然越家谋逆,满门覆灭,世上再无越侯爷,可他越无咎也依然是他看着长大,与他血脉相连的外甥,是他在冰冷皇权中无论如何也不会割舍掉,愿竭力去保住的那一丝温情。

“哟,皇帝老儿都亲自等在了宫门前,咱们好大的面子啊。”

紫衣飞扬,马上的钟离笙折扇一打,贴近前方的越无咎与施宣铃低声笑道,他眼珠子一看,扫过宫门前那些等候的文武百官,又凑到越无咎耳边调侃了一句:

“难为你舅舅弄出这样大的阵势,他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抬举你呢,我这回是信了,他是真拿你当自个儿大外甥。”

越无咎遥望着宫门前,坐在龙辇上的那道熟悉身影,不知怎么,眼眶竟然一热,也没心思理会钟离笙的调笑了。

他甚至连文武百官,连周遭万物都看不见了,眼里只剩下那个自幼教诲他,疼他爱他,将他视若亲儿,对他比一众皇子都还要好的人。

“臣——”

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样翻身下马,怎样快步来到那龙辇前的了,越无咎只是觉得胸膛里堵得慌,一颗心也又酸又涨,直到他脱口而出的那个“臣”字才让他清醒过来。

他差点忘了,他早不是什么身份显赫的越世子了,他如今还未受封赏,仍是戴罪之身,名义上还是云洲岛上的洗玉奴,他不能在陛下面前自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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