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主线？”李诺一愣：“真主线……真主线！我去！”

列车上，他的声音引来两个正在低头聊天中年人的注意，对方向他比出“嘘”的手势。

李诺摸着帽檐低下头：“抱歉。”

茶白坐在对面，小声问道：“真主线……那是？”

“《赛博朋克》的真主线，你看任务面板。”李诺打开任务面板，显示着他们在赛博朋克的任务系列，其中“真主线”之前尚未触发，只在当时完成了希里好感度任务后系统提了那么一句。

“看来镜子大师或许因为某些原因打算对那个世界动手了。”李诺说着关上面板，拿起桌上的面包片咬了下去。

“赛博朋克的任务等级是40以上，那真主线应该代表了任务线最高等级，所以奖励……”茶白托着下巴靠在窗边，低声嘀咕道：“应该比猎魔人的奖励要高出很多吧。”

“何止很多……”李诺脑中想起了《尼尔（最终幻想）》的结算奖励，这个真主线……一定会逆天的多。

“所以，让镜子大师在那儿帮咱们完成真主线，不在你计划之内吧？”

“我说没想过也不对，但确实没当回事……”李诺说着已经把整片面包片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嘀咕道：“陶森特……怎么还不到啊。”

距离暗影长者被收服已经过去了两天。

今天是个晴天。

风和日丽。

没有诺维格瑞的阴霾和烟雾。

没有梦境的血雨腥风。

没有夜之城的喧嚣、堕落和奢靡。

只有一座座小山和平原在车窗外疾驰而过。

列车驶过了瑞达尼亚平原，经过了尼弗迦德与松鼠党决战的古战场，趟过了温格堡的河流，穿过了马哈坎山脉。

能看到远方一座高山，李诺说，那是凯尔莫罕。

清风吹入车窗。

茶白捂着盖住白发的软帽，穿上了长裙和皮革靴。

那身用于战斗的装备久违的放入了皮箱里。

发帘遮住了眼睛。

灰蓝色的眸子倒映着车窗外所有所有的景象。

这一路的风景，比一生所见一切都要美好，仅次于某件事。

李诺说，这次的终点是陶森特。

他要去见一个人。

利维亚的杰洛特。

小河流水，蜿蜒进入城市中。

列车到达了陶森特停靠站。

“各位旅客感谢您的乘坐，请不要去往陶森特北部，波立维克王国与陶森特的战争仍然没有结束，请大家一定注意安全！”

随着站台服务员的喊声，李诺拿起箱子走下列车，茶白跟在他后面，晃晃悠悠的，就像个第一次穿高跟鞋的小丫头。

“我还没适应这身衣服……”茶白说着从李诺手里要拿过箱子。

李诺没给她，笑着嘲讽道：“你在《尼尔》里高跟鞋和体操服穿的那么熟练，到了该穿正经衣服的时候反倒不适应了？”

“那属于类似于‘肌肉记忆’的东西。”茶白摘下帽子，掸了掸飘在身上的灰，说道：“怎么还有火山灰似的东西？”

李诺：“因为在打仗。”

“战争吗……”茶白嘀咕了一声，然后回想着说道：“用于资源掠夺与交换的重要事物，每次战争的出现都预示着文明进步，从这方面来说……”

“伱要是把下面那个形容词说出来，陶森特的居民们没准会把咱俩扔到铁轨上。走了，我还得去银行存点钱。”李诺拎起箱子，一个架在身后，一个正常拿着，他的手杖在茶白手中，两人走出车站。

车站门口就有个陶森特第一中央银行。

名字是挺气派，但是规模小的可怜。

它比李诺的家大不了多少。

柜台后的中年男人把李诺的债务卷放在桌子上，用放大镜反复查看：“喔~朋友，你这张债务卷里可有不少钱啊。”

“全都存起来。”李诺说道，万一以后有机会回来，存下的钱总归会有用。

“先生啊，你这么有钱要不要买点公债，为陶森特的同胞们贡献一把力量啊。”

“算了，我没什么贡献精神。”李诺看着墙上的征兵海报问道：“战争还没结束？”

“谁知道呢……每天都是小打小闹的炮火声。”柜台后的中年人点着钱，毫不在意的笑着说道：“现在晚上听不到北方山脉的炮声我都睡不着觉。”

陶森特的战争已经持续很多年了。

不过……如果一开始降临地是陶森特，或许能打入军方内部，李诺这么想着催促道：“老哥……你刚刚是不是偷偷抽出一张钞票？”

柜员笑着辩解：“小费，小费。”

银行外，茶白脚边放着两个箱子，直愣愣的站在街边。

这座城市比柯维尔要简单很多。

房屋外没有管道，排满了蔓藤。

道路边到处都是和两层小屋一样的高的树木。

“这位女士，用不用我帮你拎箱子？”

茶白听到了一个声音，转过头，瞳孔上映着一个白色长发的女人。

“嗨~看来我没认错人。”希里手上拿着毡帽，穿着男士的衬衫和工裤，背着两把长剑，笑着说道：“咱们很有缘。”

李诺这时从银行里被人赶出来。

他大喊着：“我说了我不买国债！那个混蛋肯定拿了我的钱！”

“喂，猎魔人先生，别来无恙。”希里说。

李诺愣了一下，然后转过头。

希里笑着说道：“我被传送到了陶森特，没想到还能见到两位。”

李诺忘记了在银行里的争吵，笑着说道：“希里……看来你被传送过来后，没被卡在墙里啊？”

希里：“没有……我直接被卡在土里了……”

……

“所以你们来陶森特做什么？”

希里抱着一袋面包，在前面带路，虽然没人说过要去哪，但两个猎魔人似乎有预感，要去的地方一样。

“旅游。”李诺说道。

“哈哈……别开玩笑了，谁会来陶森特旅游，放在几百年前还差不多，但现在这里正在打仗啊。”希里看着茶白时不时往四周观察的样子，嘴角微不可见的翘起：“原来如此……”

“你在意淫什么……”李诺问道。

“没事，走吧，去我‘家’坐坐吧。”希里说。

几十分钟后，他们走出城市。

城外，青草漫野。

陶森特的战争早就结束了，现在的所谓的战争其实是这个国家与一个小国为了一处矿产的争夺而小打小闹。

所以，你能看到在野外有马车经过。

也能看到草坡上，那个沉寂了百年的酒庄。

在《血与酒》中，杰洛特最后在这里生活了下来。

“杰洛特自从住进酒庄后，一开始还无所事事。”希里说着走进庄园，这里已经变成了农田，她说道：“但是因为我放弃了一些东西决定成为猎魔人，后来他带着我去各处历练，直到有一次，我因为一只狮鹫兽差点死掉，杰洛特为我操碎了心，那之后我决定不再浪费自己的天赋，就去和叶奈法与特莉丝学了一些魔法，就像你们所说的，上古之血是因果律的事物，有它存在镜子大师也可以被制衡。”

庄园以前还有围墙。

但现在只剩下破败的墙体，像个地标一样耸立在四周。

杰洛特曾经住过的那个房子变成了农户们的磨坊。

百年间一切变化太快。

其实往往一眨眼，很多东西就已经面目全非了。

“就在这里。”

希里说着撩开了一个树丛，她带着李诺和茶白来到了磨坊后面的一个下坡路。

远方是著名的陶森特仙女湖，据说是战争时打开了河堤形成的大型内陆湖，在湖上面的坡地，一个墓碑静静伫立着，望着远处的湖水。

墓碑上写着：利维亚的杰洛特。

没有出生时间，只记载着死亡时间1752年。

“已经98年了啊。”李诺叹道：“他也算活得够长了，怎么没看到叶奈法的墓碑？”

“万一还活着呢……谁知道啊。”希里耸了下肩膀。

她看到李诺从兜里拿出那个狼派猎魔人的徽章，挂在墓碑上。

李诺低头，双手合十，小声的、用祈祷的语气说道：“想到曾经让你在跳高台死了三千多次，我就感觉很对不住你，为了保持你的节操，我甚至没让你对女夜魔下手，抱歉了，愿你在那个世界依然是吊打女术士们的猎魔大师。”

希里有点没明白：“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李诺说完后长出一口气，站起身看着走向远处的茶白。

“茶白！别走太远！”

“嗯！”茶白回身看了眼，脸上挂着笑意，踩在草地上，望向远处的湖水，一步接一步的走向被天空映射的碧蓝的仙女之湖。

这是她没看过的世界。

没感受过的世界。

一直以来，即使成为玩家，也逃不出被任务驱使的人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感受着“人”才有的闲暇。

虽然只有短短几天。

但这几天比任何的日子都漫长。

“就说嘛……我刚才就觉得很有意思。”希里笑着说道：“从第一次见到这位小姐开始，我就感觉她好像缺了点什么。”

“缺心眼？”李诺调侃道。

“你还真是不能让人把话聊下去……”希里看向茶白的背影，说道：“她就跟刚刚从笼子里出来的鸟一样，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所以你才带着她到处走吧？”

“这话说的……就跟我不是也缺这些似的。”李诺盘腿坐在地上，深吸一口气，马粪、尿液还有硝烟……猎魔人的嗅觉就这点儿不好。

“那你第二件事，就是为了把徽章还给杰洛特？”希里问道。

李诺过去，望着希里腰间别着的一把铳枪，笑着说道：“我可没想继承什么猎魔人的衣钵，再说了，猎魔人……已经是过去的东西了。”

希里点了点头：“不只是猎魔人……就连术士和魔法的时代都要马上结束了。”

她抬头看着天空：“听说诺维格瑞那边已经制造出了可以飞上天空的机器，它有两个翅膀，‘嘴上’拐着船桨似的玩意儿。”

“啊……大飞机啊。”李诺叹道：“那这个世界马上要开始超进化了。”

希里问：“怎么说？”

李诺说：“魔物、怪物最具备危险的时代在枪和炮的普及后也就消失了，猎魔人的存在意义在那之后无法与子弹相比，一枚子弹才十五个铜板，请个猎魔人甚至要用金币，大家又不傻，当第二次天球交汇发生后，宗教信仰和所谓的古神降临，危害的也无非是生物的精神力，迫害一座城市封掉一座城市就好了，人类总会有应对的方式，但你看啊希里……如果有那么一群可以在天上飞的东西往城里投放无穷无尽的炸弹时，这个世界会面临什么？”

“战争，毁灭，和新生。”希里说道：“要用咏唱才能发挥作用的爆炸术，在军队面前只不过是简单的点燃引线。所以我理解你说的。”

《猎魔人》的时代要结束了。

李诺说道：“好了，我们也要走了，你要想回去可能还要恢复些日子吧？”

希里摇了摇头：“我暂时不走了。”

她顿了顿，说道：“一旦开启传送门，镜子大师很可能会找到这里，若是火药与飞机被他看到了，战争过后可能就只能剩下毁灭了。”

她还背着那把银剑那把钢剑。

猎魔人的基因并没消失。

由希里在守望着。

李诺看着她，明白一件事：我不是什么最后的猎魔人，从始至终，只有希里才是。

希里说道：“我有上古之血，只要好好开发能活好几百年呢，所以等着我觉得合适的时候，我会再回去找杰洛特。”

她没有一点遗憾，冒险与好奇是支撑希里的动力。

“你呢？”希里问道：“要不要一起做个猎魔人组合？”

“我就算了，我打算辞职不干了。”李诺用玩笑掩盖着要离开这件事。

希里遗憾的笑了笑，屁股靠在杰洛特的墓碑上，问道：“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她看向正在湖水前站着的茶白，说道：“扛着她和能信任的人，翻山越岭？”

李诺看向茶白，眼神里透出一丝微笑的意味：“其实那也不错啊。”

“哈……傻帽。”希里过来摘下李诺的帽子，然后把手里的毡帽按在他头上，说道：“这个帽子是杰洛特的遗物之一，你的帽子我就收下了，也算作为相识一场的告别礼。”

李诺把遮住眼睛的帽檐抬起，拿下这顶就像牛仔帽一样的破旧毡帽。

帽子里面刻着一行字：临界者。

“谢了。”李诺把帽子戴上，站起来说道：“你刚说杰洛特的遗物？”

希里点了点头：“想要吗？”

李诺说道：“干嘛不要。”

希里皱着眉笑了笑，她一开始就打算把那些东西给李诺，作为把她从赛博世界带回来的报答。

李诺喊道：“茶白！我们去不远处走一趟。”

茶白回道：“你们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看来她更想多和野草与湖水相处一会儿啊。”希里笑着说道，转身向着草坡上走去：“跟我来，就在一百来米外。”

茶白看着他俩离开。

转过头，然后坐在草地上。

她什么都不想做，就想像现在这样看着天空与湖水，慢慢的、轻松的消耗时间。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的时候猛然发现四周升起了雾气。

茶白站起来。

她感受到自己好像陷入到某种幻觉中。

就在这时，脚下的地面突然下陷，她整个人就像坠落般沉入突然出现的湖水。

——抱歉以这种方式见面。

在水中，茶白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的魔源很奇怪，但却是这世上唯一能承载魔力根源的人。

——我是达娜碧梅。

——我能感受到你经历的过去，谢谢你们阻止了镜子大师，谢谢你们将那个恶魔永远的驱逐出境。

——世界的变化令我心生愤怒，但有些东西我不能阻止，若是可以，希望你成为我的代理人，在世界出现了不可逆悲怆前，阻止一切的发生。

——精灵魔法、贤者的法术，这些东西我会送给你，但能不能使用，是否可以传承下去，就看你自己了。

达娜碧梅……

茶白心中无限疑惑时，微微睁开了眼，水的触感令双目所及很是模糊。

她只能看到有个女人坐在一片鲜花中央，她犹如神圣的女神般与自己对视着。

她回忆着李诺给她讲过的，关于《猎魔人》的故事。

达娜碧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