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舟魂 啊想捏(1 / 2)

含璋的家乡是个灵山美湖, 碧水绕城的好地方。家里祖祖辈辈都住在江南水城里,就连上大学,含璋也没有离开过南方, 都是在隔壁的省份上的大学。

大学毕业后, 她是回家找的工作。

去京城,是和人结伴旅游。旅游过几次, 但对京城并没有那么的熟悉。

宣武门外南堂。含璋听着有些耳熟, 好像是听见谁提起过的,却想不起是谁说过的,也想不起这是个什么地方。

含璋跟着出门了才晓得。

这回出宫,还真就跟福临说的一样。他是早就预备好了要带她出去的,而孩子们,是临时顺带。

要没有宝日乐这事,可能孩子们就留在宫中了, 她单独和福临出来。

这回倒不是白龙微服,低调出行。

天子仪仗,皇后仪仗, 公主出巡,摆了一路。

含璋看向福临, 福临牵着她的手,微微一笑:“这次不一样。”

他郑重其事,仪式感很强。

他说:“还有孩子们一起跟着。朕能护着你, 可孩子们不能总和咱们在一起。咱们还有正事要办,她们身边总是要人跟着的。”

吴良辅要服侍福临, 不可能去带公主们。孔嬷嬷墨兰墨心也要服侍含璋,更不能去公主们身边。

况且这回多尔瑾格佛贺还有宝日乐都跟着出来了,公主格格们身边服侍的人不少了, 可只有这些奴才们到底是不顶用的。

福临带着仪仗出来,将御前身边的侍卫们都带出来了,若公主格格们不与他在一起,福临会令御前侍卫们前去护卫公主们的安危。

宣武门外南堂到了。

含璋一眼就瞧见了那建筑的尖顶,再一瞧底下跪着的,最前头的那个人,她倏忽就明白了。

这是天.主.教的教.堂啊。

若说这京城之中,什么样的外国人在太后在皇上那儿是最难得的受到礼遇和恩宠的,那便是钦天监监正汤若望了。

汤若望的大名,响彻几百年,含璋瞧着这个侍奉过好几个君王的耶.稣.会.士。

心中颇有些感慨。

福临说带她来看看他的心。谁能想到,大清国皇上的心,在汤若望这儿呢?

难不成,是她判断错误,福临不是一心向佛,是一心向外教,一心想入教么?

可在他的那个小隔间里,有关外教的那些书,并不是放在手边或者好取用的地方的,而是高高的放在顶上。

看是看过了,但不常看的样子。

福临走过去,面带笑容的将汤若望扶起来,叫了他一声汤玛法。

汤若望是典型的德国人长相,高鼻深目,金发碧眼,五官粗犷硬朗,他的人倒不是很高。

但是身材很健壮。哪怕是年纪大了,站在福临面前,也丝毫不显得瘦削。

公主格格们知道太后有位外国义父,知道皇上有一位汤玛法,但是都没有见过。此时见了汤若望,一个个都很好奇,可又记着规矩礼数,不好总盯着人家看。

倒是汤若望,在这里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大大方方的任由公主格格们打量。

汤若望不愧是太后都亲近的人,含璋与他对视,见他给自己行礼,福临叫免了礼,含璋与他寒暄几句,就感受到了这位洋老大人身上和煦温暖的气质。

也便是这样的人格气质,才让汤若望能在这片土地上从明到清,都得朝廷的重用了。

福临牵着含璋,又亲切的挽着汤若望的手一道进去:“汤玛法,朕又来借你的地方了。”

汤若望笑道:“陛下带着皇后殿下与公主格格们前来,是臣的荣幸。臣欢迎之至。臣这里,永远都是属于陛下的。”

汤若望几乎可以说是看着福临长大的。

他尚记得,就在几年前,他侍奉的这位年轻的少年天子,是那样的郁郁不得志,又是那样的躁抑。

他的目光没有现在的明亮,他的神情没有现在的快活,他甚至没有现在哪怕一分的神采飞扬。

那时候的福临,婚姻不顺,内外交困,哪怕是能够一展抱负的时候到了,汤若望也看不到福临的快乐与希望。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汤若望眼中的福临带着快活昂扬的激切,他甚至面带微笑,那些阴翳的沉郁仿佛都消失了,那些黑暗的过去仿佛都被福临给深深的埋葬了。

现在站在汤若望身边的,是一个将要展翅高飞,或者说已经蜕变了的年轻帝王。

是什么样的力量改变了他呢?汤若望想。

年轻的福临,在教中无数次的跟着他冥想,似乎也并不能完全的帮助他。那么,是什么样博大的力量,在这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改变了大清的皇上?

久经风雨的汤若望,将目光缓缓的落在了皇后的身上。

这是皇帝陛下的第二位皇后了。

很显然,她并不同于第一位皇后。能让福临将皇后殿下带到他这里来,还这样亲密的站在一起,看着尊贵的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汤若望似乎悟出了些什么。

看来这位明艳如太阳般耀眼的皇后殿下,是她,给予了年轻的帝王神秘而又广博的力量,使他重新找到了光明和方向。

汤若望真心为福临感到高兴。

到了这样新奇的地方,宫里的不愉快早就被三个小丫头抛之脑后了。

格佛贺特别兴奋,跟在福临和含璋身后,好奇的看着周围:“汗阿玛和我们说,带我们来看看新鲜玩意儿。翁库玛法这儿,都有些什么新鲜玩意儿呀?”

她嘴甜,知道福临和太后都对汤若望很尊敬。因此她也很尊敬汤若望。

倒是汤若望不敢受公主这样的称呼,还是福临说无碍的,汤若望才笑道:“臣这里确实是有许多的东西值得一观。公主与格格,都可以随臣一起去瞧一瞧的。”

汤若望看着福临道:“陛下的客人已经到了。”

福临挑眉:“她来早了。”

汤若望道:“陛下的客人是一人前来的。不言凄苦,但甚是辛苦。只怕是在府中不堪重负,在臣这里,才可以放松一二吧。”

福临点点头:“朕知道了。玛法去忙吧。带公主格格们四处瞧一瞧。朕与皇后去见客。”

汤若望领旨,即去了。福临点了苏克萨哈鳌拜等十个御前侍卫去护卫公主格格们。

随后便牵着含璋去见那位‘神秘’的客人。

福临身边的御前侍卫,含璋见的很少。今日才是彻底见到了一些。苏克萨哈鳌拜几个人,她多看了几眼。

这可都是以后有名的人呢。不过现在也瞧不出什么来,都还是很年轻的小伙子,而且长的都还挺好的。

大约是含璋瞧的太明显了,下一瞬,她就感觉到福临捏着她的手,凑近了问她:“含含瞧什么呢?”

他似乎是不高兴了。

含璋可被他知道是在看别人。直觉福临会逮着机会不放过她,便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转过头。

挽着他的胳膊,软声问他:“皇上要带我见谁呢?”

福临牵着含璋的手,带着她轻车熟路的往教.堂深处去。

这里既是汤若望传.教的地方,也是他生活的地方。

在后面,便是早年间太后赐给汤若望的宅邸。

福临噙着笑,牵着她在这绿树成荫的花园中穿行,一路上分花拂柳,他还只顾着与她说笑:“去见个含含这些时日心心念念在意好奇的人。”

心心念念?含璋还不懂。

心思一落在在意好奇这几个字上,含璋福至心灵,忽然就明白了:“皇上是说孔格格?”

福临含笑不语。

与含璋走到花园深处,含璋就见到了一排厢房,那厢房似乎是客房的装扮,里头布置的都还挺好的,叫福临领着,走到了尽头的那一间,瞧着那雕花的玻璃窗,福临才笑道:“这儿是朕和太后住过的地方。”

“早几年出宫到这儿来,朕与太后曾在这里住过些时日。”算算日子,最近一回福临再来,好像已过去大半年的光阴了。

在福临亲政之前,他和太后来这里住过。福临亲政之后,太后来这里要少些,福临倒是一年里会来个几次。

难怪了。含璋方才就看见,前头有两间似乎是卧房的地方被锁起来了。透过雕花的玻璃窗瞧里头,东西都被黄布给蒙上了。

现在想来,是太后住过,不可再有人去蒙尘,自然是要保护蒙起来的。

福临牵着含璋进去了,屋内有人候着,见他们来了,立时跪下给他们请安。

“皇上吉祥。皇后吉祥。”是个清越低沉的女声。

含璋从旁走过,再同福临一道在主位上坐下,孔四贞垂首跪在那里,她瞧不见她的模样,只看见孔四贞一身素白男装,身形清瘦。

福临显然是早就约好了孔四贞在此见面的。他和汤若望都说孔四贞是客。

福临又说,与孔四贞脾性不和,也不是在一起过日子的人。他们也没有什么私情。

可联想起孔四贞的身份,又想着定南王旧部如今四散在广西,定南王府如今就只有孔四贞一人足以支撑门庭。

含璋总觉得福临约她到这儿来,不是什么私情,是要谈论国事。

可他们要谈论国事,带着她在身边的意思是?

含璋瞧了瞧福临,福临正抬手叫孔四贞起身坐下,趁隙看了她一眼,眸光温柔,含璋就想,该不会是福临怕她事后知道他们见面吃醋,所以特地带着她来的吧?

瞧福临那个模样,含璋越来越觉得自己所想的没错。

什么来看看他的心。他可真是温柔体贴呀,带着她出来,怕她吃醋这事儿,都干的如此的清新脱俗。

含璋真不知道是夸他自觉,还是夸他心眼多了。

在他眼里,她这个皇后就这么爱吃醋呀?

那她是分时候分人,也不是什么醋都吃的嘛。

孔四贞坐下后,含璋才瞧清了她的长相。

若单论长相,十六岁的孔四贞其实是很漂亮的。她是王爷之女,和京城里满八旗那些王爷贝勒府上的格格是不一样的。

那些女孩子,多少有些骄矜之色,是满洲格格都有的气质。

孔四贞是纯粹的汉人家的姑娘。编入汉八旗,可根儿上,她终是南边来的姑娘。

身量清瘦。是个纤细的体格儿。

可家逢巨变,定南王孔有德自尽,留下她和幼弟从尸山血海里逃出来,一路上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险象环生,才能保住性命,又把父亲的尸骨从南边带回京城。

这些个国仇家恨压在孔四贞身上,血腥肃杀里走出来的姑娘,身上就多了股战场上带出来的坚毅挺拔,那是沾过血的人。

含璋看她一身男装,束衣束袖,就想起太后先前和众人说过的孔有德的事儿。

这样的大变,打碎了孔四贞身上的女儿香,将她硬生生的塑成了个背负王府将来的继承人。

孔四贞右耳后头有一道巴掌长的伤疤,似乎是利刃所划,现在虽然愈合了,但一看那伤疤就是深可见骨,只怕疤痕是很难再去掉了。

含璋见到这个,不免有些心疼。这伤若是再偏一点点伤到动脉,孔四贞就没命了。

“你进宫去给太后请安,也不来见朕。朕只好叫你来这里。一别经年,朕想,朕应该和皇后一起,见一见你。”

福临目光幽沉,望着孔四贞的目光很沉静。他也看到了孔四贞耳后的伤痕。

福临想起,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认真看孔四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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