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9. 南洋的新移民们(上) 占城港.范老实……(1 / 2)

买活 御井烹香 7344 字 2023-05-14

“靠岸了, 靠岸了,前面就是占城港了你们就都下船了”

“终于”

“老仙保佑,终于是到地头了”

“呜呜呜”

和前方已经靠岸的那艘大海船上, 人员络绎往来的热闹不同, 这艘专门运送新移民的客船上,气氛是相当低迷的,水手们的报信, 止不住的是甲板内外的叹息和低泣这些乘客们虽然欣喜于漫长旅途的结束, 却也畏惧着等待在前方的命运。他们既不想在这条件艰苦的船上再待下去,也不想踏上陌生的土地, 被分配去做陌生的工作, 甚至立刻就要和这些才刚熟悉起来的同乡们分开, 去到一个语言不通的地方了。

“好了,好了, 都哭什么上课都没用心吗都说了, 情绪不好的人,最容易得时疫了你们是没见过被丢下船的那几个人吗”

船上的气氛如此低迷, 水手们似乎也受到了感染, 变了脸不客气地呵斥了起来, “还摆什么脸色六姐慈悲,你们这样的叛逆之徒, 也给你们一条生路, 花了多少的价钱把你们迁徙到南洋来, 可别给脸不要脸不想活的现在就从船帮上跳下去也来得及”

“大人言重了, 我等我等可没有这样的念头我们都是做了孽的人,能得活命,已经心满意足了”

自然有些较老成, 能忍耐一时之气的乘客,上前赔笑着缓和气氛,“这些都是妇人孩子,从没出过远门的,一时害怕也是有的也有些是喜极而泣,对,喜极而泣总算是到地头了,能不开心吗”

“哼”

凡是走海的船员,对于谢六姐的崇拜一向是最坚固的,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大罗天星盘、传音法螺,这些都是让航海变得更加安全的仙器,尤其是大罗天星盘,这个东西现在已经非常普及了,配合上经纬度地图,成为了海船必备的物品。

只要有这两样东西,即便是遇到风暴,迷航了之后,船只也有很大的希望能够找到陆地,可以说大大地增强了远洋水手的安全,因此,在他们心中,六姐自然是永远正确的,这些客户人家,居然胆敢给六姐添堵,那能是什么好东西

更别说这一次,这批乘客南下,是强迫迁徙,上船时的看管,和囚徒无异,这自然也影响了水手们对他们的态度,别说什么奉若上宾了,只要少有不服从规矩的地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要是居然还敢桀骜不驯,和水手们顶嘴的,那就要考虑拔刀相向了甚至,还有更直接的处置办法,直接把人扔到海里去,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当然了,在船上敢和水手犟嘴的傻子是并不多的,但这也不算是什么愉快的航程为了提高运送效率,这艘船塞了尽量多的乘客,于是防疫便成了重中之重,从潮州到鸡笼岛还好,从鸡笼岛出发之后,船上的情况就有点不太妙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把鸡笼岛的痢疾带上船了,船上也开始有人发热拉稀起来。

船长当机立断,立刻把病人放到了一条绳索相连的小船上去,每天滑下一点食水,还有一些有限的药物,若是能好,可以顺着绳索爬到大船上,那就无事了,若是不好,死在小船上了,那就由还有力气的病患把他推到海里去,总之,病号是不能上大船,免得传染了更多人的。

他处置得还算是及时,从鸡笼岛到吕宋这一路上,陆续有十余人染病,被送去了小船那里,不过只有两人能有力气爬回来,其余四人,虽然痊愈了,却还是虚弱无力,在小船里挨到了吕宋岛。其他人自然是没有熬过去,化作了鱼腹里的粮食。跨海远航,这是很常见的事情,尤其是乘客多的时候,只能如此处理,还有些船只,一旦认为船员的病有可能传染,便立刻把他放逐到最近的荒岛上去,或者是给一艘舢板,让他自寻生路,这都是常见的办法。否则,时疫一旦流行开来,死的人无疑就要更多了。

虽然在海员看来,此举是司空见惯,但这艘船上大多客户人家,一生也没想过自己会出海,第一次出海,便遇到了这样的情况,自然是哀伤恐惧,还有些人误以为,因为他们是迁徙罪民,才会如此苛刻,心中对买活军更增怨恨,这也是难免的事情。不过,船上的水手们倒也不强着他们对买活军感恩戴德本来在自己家乡安居乐业的,突然间,因为亲友或邻近寨子的举动,老实种田的自己被迫要迁徙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不管衙门多有道理,百姓心里有怨言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思想到底如何想,水手们不管,日常的起居是管理得非常严格的,用水、个人卫生、发型甚至是衣饰、秩序,都有非常严格的规定,船上男女分舱,而且衣着都很单薄水手不许女眷穿太多衣服,底限是单件的中袖、中裤,因为害怕女眷为了贞洁,在沃热的天气中还穿着太多,引起中暑,或者诱发了身体里的痢疾,总之,任何在船上发作的病情都是严格忌讳的。

既然穿得少,就要防范男乘客冒犯女舱,夜入女舱,是要被直接推下海的,一路上接连处置了三四个这样的男乘客,令余下的乘客们全都畏惧不已,对水手们言听计从这一路上减员已经是超过十人了,买活军的水手,说杀人那是真的就动刀子杀人的。

这样一来,他们就只能被迫适应买活军的生活节奏了不得随意吐痰,虽然在船上不能洗澡,但下船后要去排队洗澡头发当然不分男女也是全剃光了的,这都是为了尽量减少虱子、跳蚤,以及他们传播的疾病。该吃的时候就要吃,给吃什么就得吃什么,不得挑食以及私下让食,每日除了帮着干船上的杂活之外,还要全都集中在一起上课

“你们要是不会说官话,在南洋就没法找到除了种地之外的工作,只能去林场、农场里干活”

官话、拼音,是教学的主要课程,他们到潮州之后就开始学,一路上虽然颠沛流离,不断的更换组织和亲人们一起去了潮州,在潮州被分组,到鸡笼岛等候船期时,一边垦荒、纺织,一边在闲时上课,各自上船后,又从拼音开始学一遍,这都是第三遍过拼音课程了。

就算再愚笨的人,也多少认得了拼音,并且无师自通地开始用它们来标注自己的家乡土话,不过用处不是很大,分到各自的船上时,乘客们已经被拆得很细碎了,都是从各处乡村汇聚在一起的客户人家,土话也有差异,再考虑到拼音标注土话不是那么的精确,一个人写下的土话拼音,大概只能被家里人理解,船上其余乘客并不都能领会到他的意思。

拼音是如此,官话的进展则要更慢一些,因为虽然船员们规定了在船上只能说官话,但乘客们还是习惯了小声偷说土话,理由是复杂的,也有对高压管理的反感,似乎这么做便是反抗了凶神恶煞的船员,内心能获得一定的满足,还有就是一种本能的使用冲动两个都会说土话的客户人家,在一起说着磕磕绊绊的官话,那感觉太让人难受了,别说复杂的内心情绪了,就算是简单的问候都难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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