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1 / 2)

白皎熬药前,听到刘爷爷一群人介绍,早在她回来前,他们已经换来了西药,是一户好心人帮忙送来的,已经服白老爷子喝下去了。

她闻言一呆,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众人,仿佛什么都没听说过一般,笑着点点头:“我在后山采的草药不少也是固本培元的,我拿小瓦罐熬上,等爷爷醒了,正好能让他喝上。”

众人又说她心细,夸她不愧是白老爷子的孙女,跟他学了一手好医术。

白皎便笑了,嫣红柔软的唇瓣抿起一抹弧度,在寂静的夜里,犹如一朵幽然绽放的兰花。

他们只字不提换药的怀表,她离开前正好听完了全过程,这年头家家户户都不算富裕,哪有人会好心送上西药,给牛棚里的犯人呢。

虽然他们没有劳改犯的称谓,可在民众眼里,早就和劳改犯别无二样,没有切实的利益,傻子才肯送药!

还是稀少的西药!

白皎将这事牢牢记在心底,点点头便去熬药,徐奶奶就在一边烧水。

秋日凉爽,兔子肉还能放置一段时间,加上老爷子生病,便炖了鸟蛋汤。

徐奶奶手艺真不错,她原本就是喜欢吃喝的一类,性格开朗大方,还加了一些蔬菜条丝,用小火慢慢温着,以便老爷子醒来随时能喝。

他们下放的地方是大东北,白树屯是红星大队底下最偏远的一个屯子,时值秋季,他们入乡随俗,也偷偷栽种了一些蔬菜瓜果,因为做得隐秘,又在山上一块僻静的角落,倒是没人发现。

白皎看着天上的星星,上一世她什么都学,连星星都会看,这会儿观星应当已经是十二点左右,半夜,家家户户都已进入梦乡。

毕竟,小麦收割就等这段时间,大家都忙着抢收。

白皎扫了眼大家,徐奶奶已经坐在小板凳上,眼睛半睁不睁,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疲倦不堪的神色。

牛棚里的人同样分配了任务,明天除了爷爷,他们都要去上工。

“爷爷奶奶。”她轻声说道,见众人看过来,她也站起身:“你们别守着我爷爷了,我来看着就行,明天还得上工,太熬人了。”

刘斌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你一个小孩子都能守得住,我们都是大人了,没关系。”

白皎听完露出一抹艰涩的笑:“刘爷爷,这怎么行。”

她文文弱弱的说,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爷爷奶奶,你们再不睡我真的要生气了……”她就算说着生气的话,也依旧细声细气,格外好听。

众人欣慰地看着她,只觉心头一阵妥帖,才慢慢离开这里,回到自己屋子。

白皎掀开帘子探出脑袋:“明天大家晚点儿起,我给你们做饭。”

众人听完话,禁不住笑了起来。

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老白家的孙女,竟是开窍了。

她和爷爷一起下放,就算再安静沉默,也是大家一起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没感情。

如今听见这话,心里更是暖暖的。

白树屯牛棚里这些人并不多,六个人报团取暖,除去白老爷子一个国医圣手,其他也多有成就在身,简直可以称作卧虎藏龙。

所以女主孙妍才会拼了命的讨好,可他们这些人是一朝落魄,不是变成傻子,对方功利的眼神,他们一眼便能看出。

白皎转过身便守着老爷子,说来也巧,十几分钟后,爷爷真的醒了。

白皎轻轻松了口气,立刻冲过去,小声说:“爷爷。”

白老爷子睁开眼,失焦的目光先瞅到明晃晃的油灯,继而是一双殷勤期盼的大眼,水润水润,浅色眼瞳,像极了他曾收藏过的一颗琥珀,又像是新酿的蜂蜜。

“皎皎?”他张了张嘴,还没继续说话,白皎已经端过药碗,水润明媚的眼睛看着他,柔声软语道:“爷爷,喝药。”

白老爷子也是一怔,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的孙女自己还不清楚,她从小就有些异于常人,这药……咦!

他一怔,闻到一股浓浓的药香,和药材大了一辈子交道的老爷子立刻认出来,这是一碗好药,熬得恰到好处,药材融合极为妥帖,正对他现在的情况!

“爷爷,喝药。”

她有些着急,白玉似的小脸上泛起一层紧张的薄红。

孙女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地喂过来,白老爷子喝得痛苦又快乐,苍老的面容上,眼睛清明有神,打量自家孙女。

他越看越心热。

小姑娘笑盈盈的,眼睛大而有神,神情轻松,态度温和大方,脸上不再脏兮兮的,露出一张比花还娇艳的面容。

这样子……这样子分明是变好了!

不等白皎端来鸟蛋汤,白老爷子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搭上手的瞬间,他眼睛猛地睁大!

白皎初时不解,后来发觉他的动作,乖乖任他把脉。

白老爷子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皎皎,你、你这是好了?”

白皎点点头,抿紧红润的唇瓣。

说起他这个孙女,也是命苦。

她从小就有失魂症,家里要是没变故,他怎么着也要把她带好,可后来……他不欲多想,下放后,即使他有心,也无力改变。

老爷子眼眶湿润,激动得无以复加,“终于好了,全好了……”

他嘴里喃喃,白皎耳聪目明,一瞬便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难怪会落得那样的下场,原来她还是个病人!

可爷爷从来没说过。

她惊讶地问他:“爷爷,你说什么失魂症?谁是失魂症?”

老爷子本想遮掩,然而对上她清凌凌的目光,便是一阵止不住的心软,想想她的年龄,这般出挑的容貌,自己还能再护多少年?

于是便说了。

这是他原来打算带进坟墓里的秘密。

他知晓农村那些生病的妇女是什么下场,若是身体上的弱症还好,可她偏偏是精神上的,虽然是轻度,乖乖巧巧,说什么听什么

,可她到底心智稚嫩,十六七岁的大姑娘,心智只有五六岁的幼儿大。

白老爷子万万不敢冒险,尤其自家孙女随了父母的长相,出落得那么艳丽。

虽然本地民风淳朴,可他下放这些年,也曾听闻一两起叫人悚然的案件,他不敢赌这样的几率。

白皎这才知道事情始末。

中间还颇有曲折。

她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失魂症,白老爷子乃是国医圣手都治不好,后来病急乱投医,偷偷找到当时的道观观主,德高望重的张道长。

当时还没开始破四旧,没想到歪打正着,道长告诉她,白皎生来丢了一魂一魄,若有机缘,自然可以找回,若无机缘,便只能一辈子如此。

不等他准备厚礼,那位道长便死了。

他叹息一声,当时走投无路,只拿对方的话当作心里安慰,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

白皎还打算学医,听见这话立刻睁大眼睛,她知道这世界灵力稀薄,修炼成仙是绝无可能,可谁知道有什么能人异士。

她并不害怕,反而产生一个绝妙的主意。

“爷爷。”她茫然地说:“我之前总觉得自己看世界,隔着一层大雾,我没法回应你,每天睡觉是,总会迷迷糊糊听见一道声音,一直在讲什么东西,感觉自己好像去了另一个地方……”

“今天下午,突然听见她说,机缘已到,让我回来,我就发现,大雾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脑子好像清醒了一点。”

老爷子听见这话,登时惊愕无比:“什么!”

若不是顾忌其他人,他怕是要吼出声来,再看自己的孙女,更是心疼到了骨子里。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可和那道长接触,也知晓一些怪力乱神之事,这是孙女的机缘,可是,如果能选择,他宁愿孙女没有这样的机缘,只要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着就好。

他动了动嘴唇,到底没说什么。

至于她得到的机缘,他病了一场,实在没有这个心力,白皎也没急着解释,她早就定下来未来的发展方向,学医!

身边不是有个国医圣手,她还要靠这个翻身,平反是1978年的事,现在是1976年,她等不了那么久,只能另做打算。

还有修炼,也不能抛下。

她隐约有个计划,还得细细推敲完善。

爷孙俩喝完了鸟蛋汤,便各自躺在床上,她眯了眯眼,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弱了,又经过一顿操劳,已经超出极限,不多时,屋子里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日一早,随着刺啦一声,浓郁的肉香被热油激发,霎时间,弥漫在狭小的厨房里。 兔子肉被她清洗之后切块,兔肉虽香却很不易熟,于是她加上大葱之类的调料翻炒之后,加水焖煮。

还有六个早就煮好的鸟蛋,剥了壳一起在锅里入味。

这会儿天色昏暗,一抹光线都没有,离早起还有一段时间,白皎便守着瓦罐,火苗将狭小的灶台,黄色的墙

面染上一抹橙红,暖意在厨房弥漫。

主食馒头待会儿再蒸,菜还没熟呢。

天边渐渐露出一抹鱼肚白,不多时,澄然一片,牛棚里的人早就熟悉了上工时间,陆陆续续起床。

最先起的是徐奶奶,她刚下床便径直来到厨房,打开门一阵肉香扑面而来,看到白皎后,忍不住惊呼一声:“你这丫头,你咋醒过来了!”

白皎起身,将洗好的蔬菜掰断一起按进炖汤的锅里,做完这一切,才看向她:“徐奶奶,吃饭吧。”

徐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巴张了张:“你这……你这让人咋说啊!”

最后,是两人一起把饭端上桌。

几人起床后看到桌子上一大盆肉,香喷喷油滋滋,冒着浓郁的香气,白烟冉冉,简直像做梦一样。

“这是、这是啥?老刘你帮我看看,我不是在做梦吧!”

刘斌还没来得及动手,徐红便一把拧了过来,听见老周嗷了一声,她瞪着眼说:“你看是不是做梦?”

“不是不是,我错了我错了!”

大家见状笑成一团。

牛棚里五个大人和白皎一个孩子,刘斌从政,张秋实是科学家,白庭生,便是白老爷子的名讳,他学医,徐红出身富贵之家,周岩是商人,和徐红乃是一对,多少夫妻父子恩断义绝,他们俩却一起熬了下来。

下来大家各有各的过往,因为某些事,从天南地北汇聚此处。

笑够了,徐红才解释,“今天这饭可不是我做到,是白皎炖了兔子肉。”

霎时间,一众人的目光全落在她身上,还没等人说话,徐红便道:“你们不知道,我早上起来准备做饭,那知道推开门,这孩子不声不响已经做好了,给我吓一跳!”

“真是实心眼呀!”

白皎摇头:“我自己想做。”

见众人一直盯着她瞧,从未被大家如此关注的白皎抿了抿唇,微微低头:“爷爷奶奶,吃饭吧,再不吃饭就凉了。”

一群人这才动手,兔子肉经过长时间焖煮,早就炖的烂糊无比,一抿,肉便脱骨而下。

兔子就算再肥,也不够六个人吃,这便看出小姑娘心细如发,晓得下一些蔬菜,还有六颗蛋,虽然小,可没人都能分到一颗。

对他们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味。

若是年轻人,或许还有机会上山找野物,吃顿肉,可他们年纪大了,轻易摔不得,就连白老爷子,也不会经常上山,所以他发烧时,才会出现药材用光了的情况,一群人不得不去求人。

一大早,白皎便跟着下田。

清风徐徐,麦浪宛若波涛滚滚而来,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耀眼的金色,此时还没工业的污染,天空蓝得透亮,宛若一块晶莹剔透的巨大蓝宝石,没有一朵白云。

白皎跟着爷爷奶奶下地,他们也要干活。

除了白爷爷生病,村长怜惜老人身体,放了一天假。

不这样,他们连活下去都是

问题,他们是下放过来的,村里怎么可能白养活他们。

白皎开始还在赞叹好景色,风吹麦浪香,后来不停弯腰割麦,扎人的麦芒擦过皮肤,又痒有痛,她便不这么觉得了。

实在是累。

就算是习惯了耕作的庄稼人,忙完收麦也要累得半死。

大东北冬天难熬,除去收麦子的村民,一行人去山里砍树,挖土,放牛,放牛是个轻松的好活,但是轮不到他们啊。

普通村民都轮不到呢。

“大家都快点儿啊,伟大主席保佑,今天是个大晴天!”

白皎抬眼望天,是个晴天不错,但是太阳也太酷热了,身上冒出一层层热汗,再看一眼望不到边的麦田,手要累断了。

休息时间记工分,她也只得了两分。

和其他青壮年简简单单记五六个公分相比,简直少得可怜。

徐红倒是欣喜:“皎皎,你今儿个晌午记了两个公分,真厉害!”

白皎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她搜了下记忆才知道,自己以往全天都只是一两个公分,更遑论今天才半天,真是巨大的突破。

她擦了擦颊边的汗,因为剧烈运动,雪白剔透的脸颊泛起一层诱人红晕,一双眼眸大而妩媚,本就秾丽漂亮的颜色,愈发鲜艳夺目,只是因为年纪尚小,轮廓线略显圆润稚气,宛若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

徐红见此心头一跳,白家这姑娘,容貌也太拔尖了。

动乱那些年,她见过不少姑娘,没人比她更绝色,可她们走错了路,选错了人,也只有少数几个,勉强得以保存。

她心头喟叹,不知道这样的容色,对她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此时,村民们欣喜地看着清香金黄的麦田,杆子粗大,麦穗饱满,都要压弯了腰了。

“看这麦子,我估计今年是个丰收年呀!”

“是啊,我看那边地里的玉米,也快熟了!到时候掰玉米,给孩子烀玉米饼子吃!”

“别说孩子,就连我都开始馋了!”

“哈哈哈,麦子还没收完呢,就想着玉米了,我看这麦子还得好一阵收呢。”那人说着捶了捶腰,看了眼望不到边的麦田。

白皎听着心念一动,想到一个神器。

农用犁地机,播种机,收割机!

解放生产力的三大发明!

虽然国外很久就有,国内也在六十年代便引进了,但是华国疆域如此之大,普及到白树屯,那可真是遥遥无期。

她沉思着,收割的速度便慢了下来,旁边张爷爷推了推镜框,提醒她:“皎皎,别发呆,有人盯着呢。”

白皎点点头,看向麦田:“嗯嗯。”

她像是想起什么,小声说:“要是有收割机就好了。”

她压低了声音,却耐不住张秋实离得近,听见这话的他猛然一怔,收割机?

那是多遥远的事儿了。

他因为曾经出国留学,被有心人

抓住把柄,下放至此,开始还愤愤不平,后来在日复一日的耕作里消磨了斗志,只敢自己默默研究。

牛棚里的人团结一心,没人告发他,他就自己默默研究,可惜手上什么都没有,明明,他曾经也是个意气风发的科学家。

这会儿听见白皎的话,勾起他的不甘,可他也只是苦笑一声:“收割机哪有那样简单的呢。”

白皎眨了眨清透的眼:“可是,张爷爷你不是说有那什么大马拉的……拉的……”

她顿了顿,张秋实在她面前确实说过不少发明,那是他以前心比天高,不甘就此一生。

“马拉小麦收割机!”张秋实心头一跳,不禁脱口而出。

马拉小麦收割机早在二十年代便有了,因为太笨重早被外国淘汰,但他在国外啊,曾经亲手拆解过,如今听到白皎的话,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里产生。

马拉小麦收割机利用齿轮和链条传动,原理十分简单,如果他把笨重的机器加以改进,变成一两个人就能操控的轻便机器呢,虽说效率会降低一些,可那是对于机器,与人力相比,它绝对完胜!

“皎皎,你说的对,是我狭隘了!”张秋实认真地说道,双眼发亮,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

这时,不少农民听见他们的对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啥收割鸡,那是啥鸡啊,名字真奇怪!”

白皎眨了眨眼,小姑娘脸都涨红成一团,羞赧得不行,却仍旧出声解释:“不是鸡,是机器,一开动就能收割机器,把麦秆和麦穗分离,不用人再去弯腰收割。”

她天真的话惹来村民又一阵哄笑。

“真要是那样,那可比神仙还厉害呢。”

“肯定是假的,咋可能有这样的机器!”

很显然,他们并不相信。

白皎倒是不急,她瞥了眼已经沉思起来的张爷爷,再度低下头,唯独唇角绽开一抹笑容。

是不是假的,他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明明月月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