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89章 高贵冷艳(不是)(1 / 2)

没开口前, 大少奶奶便能够预料到婆婆听闻此事之后的盛怒了。

为赵家的不识抬举。

作为姻亲,赫连家可没什么对不住赵家的!

饵你们吃了,话也是你们自己说的, 临了了,又在背后搞这种小手段自作聪明?

难道赫连家缺这么一个凑阴婚的小娘子吗?!

赫连太太要的是赵俪娘!

从前想着攀高枝儿一步登天的时候, 你们多卖力啊, 怎么着, 现在买卖砸了,想收手了?

晚了!

只要要好处, 不想吃亏,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买卖!

大少奶奶伺候着赫连太太吃了药,后者自己拿了帕子擦过嘴角, 继而随手将帕子丢到了侍女捧着的托盘上。

“好歹也还算是亲家, ”赫连太太淡淡道:“看九郎的情面, 最后去递个话吧。”

大少奶奶应了声。

再同婆母行个礼, 便带着侍从们打算离开。

也就在这时候,房门外毫无预兆的传来两声闷响。

咚, 咚。

有人在外边敲了两下。

大少奶奶微觉讶异。

赫连太太亦是皱眉。

仆从们若是有事回禀,必然会出声,决计不敢如此冒失。

若说是小辈儿胡闹……

这时候赫连太太还在养病, 就算是本家的孩子,也没几个敢在这时候来闹腾的。

大少奶奶起了疑心,站起身来,往房门前去瞧, 视线落到某一处,倏然间顿住了。

门缝里斜斜地夹着一张黑纸,从她的角度看过去, 隐约可见雪色的斑驳……

大少奶奶心念微动,眉头蹙起,举步向前。

旁边的侍从瞧见,慌忙劝阻:“奶奶,您别过去,我们去瞧瞧……”

大少奶奶神色从容,微微摇头:“往门缝里传书,却不敢露脸,可见对方也没那么大的底气。要是我想错了,对方果真是有恃无恐,叫你们去,岂不是平白叫人低看了赫连家的胆量?”

赫连太太在内室里听着,不由得微微合眼,面露赞许之色。

大少奶奶近前去将那张黑纸从门缝里抽出,这才惊觉自己先前觑见的雪色斑驳究竟为何物!

四四方方的一张黑纸,质地厚重,从左下至右上,斜斜地逸出来一枝白梅!

大少奶奶出身公府,眼力非凡,纸上那枝梅花迥异于世俗的梅花画派,虽是梅花,却如病者形销骨立,又如山间松石桀骜嶙峋,风格特异。

她随手将门推开,院中仆从侍立,浑然不曾察觉到这点小插曲。

大少奶奶若有所思,转而笑了,回房去将那张梅花图递到赫连太太面前去:“看起来,赵家是有些不同凡响的地方呢。”

这边赫连家要去寻他们晦气,马上便有人上门来投书。

黑底白梅……

赫连太太接到手里,脸色微变,面露思索,几瞬之后,显露豁然之色,复又冷笑起来。

大少奶奶在旁察言观色,心有所觉:

看起来,婆婆是知道这枝梅花来处的。

赫连太太攥着那张乌色的纸张,手上逐渐用力,终于将其揉成一团,恨恨丢了出去!

几乎就在同时,外边有人来报:“太太,府外有客人来访,只是既无名帖,也没有显露面容,瞧着倒是气度不俗……”

赫连太太伸手出去,大少奶奶见状,忙会意地伸臂扶住,搀扶着她坐起身来。

赫连太太连病数日,脸上一片青白,几乎瞧不见什么血色,此时神情冷凝,更添寒色:“【病梅】的手,伸得也太长了些!”

转而向儿媳妇道:“使人去给州府送信,就说府上遭窃,丢了东西,叫他们在各城门处警戒,仔细放走了贼人!”

大少奶奶心觉诧异——因为赫连太太这吩咐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心下不解,倒也没说,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同时难免在心里边细细回味不久之前听到的那两个字。

病梅?

这是什么意思?

那枝白梅的称呼,还是某个地下组织的名号?

……

公孙宴催马行至一半,便遇上州府驻军调动,不得不勒马停住,暂且靠边,叫对方先行。

过后再去询问,才知道这是因为赫连都督府上遭了窃贼,所以要着人追索……

他心下正觉纳闷,下一瞬耳朵便不由得动了几动,轻风卷着烟尘来到面前,猝然回头,便见西方火势冲天!

那是赵家府宅所在之地!

……

大少奶奶使人传讯丈夫,家中有变,请他速归。

不多时,赫连家的长房长子赫连权匆忙来到了母亲的病床前。

赫连太太心头充斥着一股怒火,脸色倒是还算平静。

她同儿媳妇道:“把东西拿给他看。”

大少奶奶便默不作声地将不久之前婆婆丢出去的那个黑色纸团捡起来,慢慢打开,将那张皱巴巴的纸递到了丈夫手里。

赫连权瞟了一眼,微露讶异之色:“病梅?”

赫连太太森森道:“难怪赵俪娘能那么精准地凑到九郎面前去,原来背后居然有着病梅的影子,她也是其中一员!”

赫连权起初微怔,会意之后,倒觉得了然了:“原来如此。”

赫连家的子弟往乡下庄子里去养病,原本是件机密的事情,赵家这样的商户人家,是如何得知的?

他们又是如此加以操作,叫赵家小娘子恰到好处地遇上九郎的?

赵家之外,再加上一个病梅,就很合情合理了。

赫连权瞧着手里边那张皱巴巴的纸,了然道:“她们登门来见您了?”

赫连太太冷笑道:“她们以为赫连家是什么地方,利用了我们,还想全身而退?”

病梅的打算,某种程度上同赵家的打算是有所重合的。

她们希望将自己的某个成员,也就是赵俪娘嫁进赫连家,以此作为她们势力的延伸和耳目。

原本这计划是很顺利的。

赫连九郎对赵俪娘一见钟情,软磨硬泡,叫赫连太太首肯了这婚事。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一场风寒,赫连九郎死了!

又因为赵俪娘将这任务完成得过于出色,赫连九郎死前对她念念不忘,所以赫连太太一定要赵俪娘陪自己的儿子一起死!

可对于病梅来说,每一个成员都是很宝贵的,所以她们打算替赵俪娘寻一个替死鬼。

只是在这之后,更不顺遂的事情出现了。

一个路过的娘子多管闲事,救下了她们选定的人,继而将公孙宴拉到了局里,以至于她们不得不从幕后浮现出来,递上拜帖,希望赫连太太能够放赵家一马。

可是赫连太太凭什么要放过赵家?!

你们从一开始就在给九郎设局,算计他,利用他,最后事情败露,居然还隐隐地威胁我,要我忍气吞声,将此事了结掉?

你们以为赫连家纵横此地多年,是浪得虚名吗?!

先前我只要赵俪娘的命,赵家好好把她嫁过来,我还认你们这个亲家。

现下你们居然在利用九郎不成之后,反过来恫吓我,我改变主意了。

赵俪娘的命,我要,赵家人的命,我也要!

赵家也算是家大业大,堵住城门口,我不信你们一大家人,真能插上翅膀跑掉,等赵家人都被拿住,还怕挖不出病梅中人的踪影?

赫连权告诉母亲:“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瞧见城西起火了。”

赫连太太冷笑一声:“我以为这群阴沟里的老鼠有多讲义气呢,杀起自己人来,一点也不手软嘛!”

……

公孙宴抵达那起火的府邸前时,那周遭已经被差役围起来了。

路边聚拢着许多看热闹的百姓,正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虽说秋日干燥,可这火烧的也太快了……”

“谁说不是?这事儿蹊跷啊!”

影影绰绰的,又提到了赵家同赫连家的婚事,只是惧怕后者的威势,无人敢明确的讲出来。

公孙宴望着那漫天的大火,层楼叠厦悉数付之一炬,最后官府进去清点,赵老爷赵太太,乃至于赵家的几位郎君,无一生还。

几名仵作装备整齐,往院里去验尸,另有赵家经年的老奴瑟瑟在旁,一个个确定身份。

“这是赵家的大老爷……”

“这是赵三郎。”

“……这是长房的大小姐。”

旁边管事模样的男子问了句:“是我们九少奶奶?”

那仵作毕恭毕敬道:“根据尸体的骨骼推断,应该是九少奶奶无疑。”

那管事又问:“没有别的疑似人选了吗?”

仵作已经挨着查验过所有的尸骨,闻言摇头:“这是唯一符合九少奶奶条件的。”

管事点点头,摆一摆手,便有人来将那具尸骨抬走。

公孙宴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

因为牵涉到病梅的缘故,赫连太太没再叫儿媳妇经手,亲自撑着病体来处置此事。

尸骨被送到了赫连府,她毫不避讳的叫摆到跟前来,面不改色的盯着瞧了一会儿,问:“这就是赵俪娘的尸骨?”

管事毕恭毕敬道:“仵作是这么回的。”

赫连太太抽了条帕子出来,掩在唇边:“截断她一根骨头,再去找几个赵家的旁支血脉来验看。”

管事心下一凛,领命而去。

如是过了几刻钟的功夫,管事神情忐忑的来回话:“太太……”

赫连太太坐在椅子上,眼睑低垂着:“不是她,是不是?”

管事应声:“是。”

赫连太太摆手打发了他,转头去看立在身边的长子,语气沉重又萧索:“阿权。”

赫连权半蹲下身去,垂首道:“儿在。”

赫连太太疲惫道:“你弟弟这辈子,就这么一桩心事,我老了,命不久矣,也只留下这么一桩心事,你要替我们办成。”

赫连权道:“是。”

赫连太太点了点头,没再说别的,叫侍女扶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往内院去了。

赫连权起身,目送母亲离去,身影消失之后,这才徐徐开口:“公孙贤弟既到府上,两家又素有渊源,何妨现身,共饮一杯?”

公孙宴从房梁上跳下来,朝他拱了拱手,也不说话,便要转而离去。

赫连权轻叹口气,笑问道:“贤弟不留下坐一坐吗?”

公孙宴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道不同,不相为谋。”

……

后来发生的事情,公孙宴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总归不算是十分愉快。

赫连家不是善类,但细细推之,好像也还算是事出有因?

虽然他也觉得那个“因”离奇又残忍,毫无人性,但它至今都能作为一种风俗存在于南地,错的难道仅仅只是赫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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