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为期一周的培训课宣告了结束。

睡了七天棺材房的男女生们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被培训机构安排大巴车拉到了一家有合作关系的豪华洗浴中心，享受临别前的24小时全套洗浴服务。

温泉、按摩、采耳、推拿、KTV、游戏房等娱乐服务这里应有尽有, 且众人终于能在这最后一天的自助餐食中得以饱腹几顿, 晚上还可以在最豪华的包厢中留下过夜, 直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之前自行离开即可。

与此同时，大家还都收到了不同“单位”的offer, 明天就可以拿着行李前去对应店铺报道。

一时间, 众人兴奋不已。

虽然都还没有正式入职上班，也不知道工作环境具体怎么样，但一对比之前的压抑和此刻的放纵，在这般拨云见日的环境下,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前途一片光明。

于是, 今天的这场洗浴中心之旅, 学员们玩得更外畅快潇洒。

不少人老毛病又犯了, 欠的钱还没有还上, 就又贷款买了一堆昂贵的付费服务，更有甚者一掷千金请了不少异性畅玩, 好端端的洗浴中心被他们搞得像极了夜场里暧昧的酒池肉林。

温泉池里人多, 杂七杂八的活动也多, 黎希蒂懒得在人堆里凑热闹, 更怕被哪个私生活混乱还没有常识的家伙传染点什么脏病，所以独自前往了泳池方向。

泳池里人少是一方面, 过量的消毒液也能一定程度为她阻挡一些疾病, 而此时浅水区里也早已人满为患，于是黎希蒂索性游到深水区浮着装尸体。

她一边飘一边小憩，可安静还没多久, 一阵滔天巨浪就打过来，害得她险些呛水，她赶忙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踩水，略显不满地看向身侧。

是几个会游泳的男生在互相比赛，台子上站着不少身材惹火的女生旁观，她们的存在助长了这几个男生“孔雀开屏”的气焰，游起泳来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劲扑腾四肢，完全不顾旁人的死活。

黎希蒂无语，眼见着深水区也不得清净，只得从水中爬出来，她摘掉泳帽甩了甩脑袋，前往卫生间用吹风机吹头发。

等头发干了，她找了处人少的吧台点了杯啤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百无聊赖地看着头顶的电视发呆。

就在这时，旁边来了两个男生，他们也点了杯啤酒坐下，边喝边聊了起来。

这俩人似乎是机构的老师，聊天内容无外乎都是些：哪个女学员真漂亮，哪个男学员是个傻波er~，哪个同事和哪个学员睡了，哪个同事劈腿被学员发现了等等……

聊着聊着，其中一个黄毛突然道：“你见小甄了吗？我这里还有一份名单要给他，一早上没见人影。”

黎希蒂腹诽：小甄，是甄老师吗？

“他被陈哥叫去了。”另一个黑毛答，“大概又在被训话吧，你可能晚上才能见到他了。”

“那小子怎么了？”黄毛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他又干什么了？”

“有个舍得花钱的女人白给，他拒绝了，害得损失了好大一单生意。”

“又来？”黄毛震惊。

“那小子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的德行。”黑毛一脸不屑道，“仗着那张脸喜欢的女人多，无法无天，谁也管不了。”

“绝了，真是亏了他那张脸。”黄毛摇头，“我要是有那么一张脸，我他/妈现在还用在这里上班？我早就当赘婿应有尽有了。”

“呵，没办法，世道就这样。”黑毛叹气，“你越想要什么就越得不到什么，反倒是那种不想要的人应有尽有。”

“他以前是干什么的？”黄毛忍不住撑起下巴问，“公关？场控？个体？还是什么？”

“谁知道，没问过。”黑毛一脸无所谓地回答，“陈哥没说，他自己也不肯讲，我也就懒得问了，但肯定不是什么正经行业，他虽然不主动哄人，但偶尔哄人的时候那手段可不像是没干过这一行。”

“呵……”黄毛一听，端起啤酒一饮而尽道，“工作上其实最忌讳的就是他这种人，和有钱人打交道久了，真以为自己也是个有钱人，兜里的银子没多少，却有了少爷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清高，一天比一天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下场是什么？下场只能是最后一无所有……”

之后，两个男生又聊了些别的，席间还来了几个女生搭讪，不一会儿吧台前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黎希蒂觉得吵闹，只得起身再去找人少的地方休息。

一路上走走停停，她最终来到了汗蒸室前驻足。

推开门，一阵热浪扑面而来，里面就三个人，其中一个在玩手机，两个在睡觉，黎希蒂觉得这个环境刚好，于是也抱了个枕头进来。

她刚一躺下，就感觉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惬意。

后背紧紧地贴在发烫的地板上，像是用蒸汽眼罩做了个全身热敷，疲惫了一周的四肢瞬间变得格外舒展，配合着房间竹墙所散发出的淡淡竹香味，舒舒服服躺了不一会儿，黎希蒂就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等她再醒来时，泳衣已经湿透了，口腔变得又干又燥，她忙爬起身向外走。

拉开大门的瞬间，一股夹带着丝丝寒意的凉风扑面而来，黎希蒂赶忙裹了裹肩头的毛巾，小跑着去吧台前点了杯红枣茶一饮而尽，才稍微舒服了些。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的饭点，大部分学员都去了餐厅用餐，还有一部分学员去了娱乐室和休憩区，只留下少部分学员还在水域逗留。

黎希蒂趁着人少，索性去泳池附近溜达了一圈，见水中似乎没人，她戴好泳帽跳入水中，全速向着泳池对岸游去。

在培训机构待的这一周，因为场地有限，黎希蒂一直没有机会锻炼身体。

习惯了运动的人一旦突然间停下健身，会感觉身体闲得有些无所适从。

所以，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只被关久了的大型犬，无所释放的精力终于在此刻的水中得到了极致的宣泄。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她全速游到第十二圈时，小腿突然一阵抽痛，她想要踩水自救，可身体此时却突然失去了知觉，连抓住浮漂的力气都没有。

黎希蒂意识到是自己汗蒸过后太急于下水而造成的失温，顿时一阵恐慌，她刚想喊人求救，一只手就在水下一把揽过她的腰，紧接着，那手的主人趁着水的浮力一跃而起，直接将她送到了最近的岸上。

回到岸边的黎希蒂也顾不得对救命恩人道谢，赶忙伸直腿拉筋，此时救生员也赶来过了，辅助她拉伸抽筋的小腿，等确定她无恙后，才心有余悸地离开。

“还好吗？”就在这时，熟悉的男声自身后传来。

黎希蒂侧眸，只见甄老师此刻正拨弄着微微潮湿的卷发向这边走来，他披了条浴巾，周身带着微微水光，显然是刚从水中上来。

“是你扶的我吗？”黎希蒂问。

“嗯。”甄老师应着，将一条干燥的浴巾和一瓶热乎乎的牛奶交给黎希蒂，然后在她身后的长椅上坐下。

“谢谢。”

“不客气。”

黎希蒂裹好浴巾又猛灌一瓶滚烫的牛奶，身体才渐渐找回了温度，她转头瞥了眼甄老师，发现对方的视线从始至终都平稳地落在摇曳着波光的水面上，似有心事。

不过，相比甄老师写满隐衷的眸子，黎希蒂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他的身体。

白天的那几个男生说的没错，甄老师的外型条件真的非常出挑。

他不光脸长得标致，身材也属于大部分女生会喜欢的类型——宽肩窄腰，四肢修长，皮肤白皙，薄脂轻肌。

不同于健身房那些专门做过训练的男生，甄老师因为天生该瘦的地方很瘦，所以几乎不需要刻意锻炼，只要维持着普通男生该有的日常运动量，薄脂之下能就看到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而且因为这种线条并不明朗，反倒不会对缺乏安全感的女生造成压迫感。

这样上天赏饭吃的外型如果能辅以不错的情商和野心，确实比普通人的上升途径多太多了。

于是黎希娣问：“老师，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以你的人气现在不是应该被团团围住享受后宫之主的待遇吗？”

甄老师没有回答黎希蒂的提问，而是侧眸扫了眼她，反问：“你没有负债，不急于要钱，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挣快钱？”

黎希蒂听甄老师这么问，忍不住调侃道：“老师，不是你亲口说我是失败的人吗？我不这么挣钱，我还能怎么挣钱？靠出门打工月薪三千吗？那我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库里南？”

甄老师闻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向后倚了倚身子，垂着眼望着水面继续发怔。

“那你呢？”黎希蒂撑起下巴看向甄老师问，“老师你为什么待在这里？”

甄老师抬眸瞥了眼黎希蒂，似是有话想说，但终究是觉得彼此之间只是一面之缘的路人，没有必要做太多交流，于是最终选择了挪开视线，不再做声。

那之后，两人再没了其他沟通，直到彼此都觉得乏了，沉默地离开了现场。

学员们的狂欢派对一直持续到后半夜，而黎希蒂则在十一点之前就早早找了间隔音好的套房睡下，第二天一大早吃了顿饱饭，便动身前往此行的目的地——

蔚蓝会员制娱乐俱乐部。

这是一家高端娱乐场所，早年非量贩式KTV的产品升级后的产物，更被大众所熟知的简称应该是“夜总会”，亦或者“升级版会员制夜总会”。

这家夜总会白天并不营业，雕梁画栋的高楼之外是一座装修颇有艺术格局的庭院，假山古松，竹笕流水，门廊前站着个与身后琼楼玉宇气场极为不符的黑服保安，身高少说也有两米，虎背熊腰，面目狰狞。

普通人路过，既不敢向里张望，也搞不清楚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地方。

黎希蒂到店后，从后方的偏门进入了夜总会内部，除了她之外，还有三名女性也被分到了这边，黎希蒂只对其中两人有些眼熟，她记得这二人好像是陈哈尼的“朋友们”，另一个据说是从其他培训机构过来的。

负责与她们对接的是一名花名为紫藤的女性，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但已经是一个组的组长。

此时店内还未到营业时间，只有工作人员在来来回回奔波，紫藤一边穿过人群一边扭头对着几个女生介绍道：“我们目前只招服务员，底薪是这个数，提成是这个分成比例，底薪全压，提成不管，三个月结一次。”

紫藤说着，将一份电子表格展示在几人面前。

黎希蒂：“……”底薪只有3000元还要全压？还能这么发工资吗？

但旁边的几个女生显然都没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