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真与假(1 / 2)

第463章真与假

“找到陛下了!”

李亨正在众人的簇拥下策马西行,忽听得身后传来这般的大喊,回过头去,一名骑士自东边赶来,同时不停地大喊。

“把他带过来。”李亨吩咐道。

不一会儿,那骑士被带到他面前,脸上犹带着兴奋之色。

“陛下已驾崩,谁让你如此宣扬?”

“回忠王,陈将军找到陛下了!命小人前来告知大队人马,停止进行。”

“那是你说的。”郭千里道,“你说谁是叛逆我便杀谁吗?”

“那是殿下宽厚,能容人。”

“依你之意当如何?”

“安然无恙?”薛白道,“陈将军知道这场大火烧死了多少人?”

“你在胡说什么。”

“薛白必然是弑君了。”李俶又道,“圣人就在他手上,为何要以毁容者替代?必是他弑君了,我不过是提前把真相演给世人看。”

他惊喜万分,又道:“若陛下还在就太好了!快去确认消息,莫让我失望。”

他已经让陈玄礼传圣谕给李俶了,只等结果。

“陈将军若疑圣人有假,大可拔刀杀了我们,去投李亨。”

“广平王,圣人有口谕!”

陈玄礼大惊,顾不得落在寺外的诸人,连忙退入寺中,让人关上寺门。

李亨很快也想明白了,把活着的圣人带回来是最坏的结果。

“噗。”

李俶讶然,问道:“我何时不高兴了?”

“是,你不傻。”薛白问道:“知道为何这么多年官位起起落落,偶尔起起一直落落吗?”

李俶远眺着两山之间的山道,心情焦急。他想派人进去杀了薛白,“救回”圣人,却没有信心能不出差错,生怕万一让圣人鼓动了他麾下的禁军。

他恐惧的是弑君弑父这件事本身。不得不说,放火烧山与真刀真枪地弑君,在程度上有非常大的区别。

然而,薛白的反应太快了,李亨甚至没来得及把禁军带出关中。

“你!”

“嘭!”

“真的,陈将军见了陛下,亲口宣布了此事。”

谁是叛逆,谁心里最清楚。

对面的战鼓大作。

“嗖。”

“殿下,不可让队伍停下。”张汀道,“反而该加快行程。”

“那样的大火,我以为圣人不能幸免了。”李俶道,“眼下又是这等形势,外有胡羯乱常,内有庆王逼宫。若不尽快往西北整军,守着一团灰烬苦苦寻找,只会让某些人又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此时看来,薛白很难证明这个圣人是真的。但该死的是,自己的反应过激,已经完全把陈玄礼、韦见素等人推到对立面了。

话虽如此,可经历了他这些反应,眼下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

话音未落,他已发现李俶再装填了一支弩箭,直接对准了他。

李亨咽了咽口水,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恐惧之色掩都掩不住。

“杀!”

“动手,务必尽早,越拖,事态越不可收拾。”张汀催促道:“还不快让李俶办。”

“拿下他!”郭千里却也不傻,知道薛白这是让他杀皇孙表示站队,他遂只是喊道:“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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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的!毁了容的!”

末了,李倓问道:“散关前,薛白弑君的一幕,实则是阿兄让人演的?”

“那又怎样?”张汀很诧异,瞪着他,问道:“事到临头,你们还手软了不成?知不知道一旦让那老头子活着回来,我们会是何下场?”

她不由道:“我该听到的就不是‘圣人还活着’,而是‘有人冒充圣人’。”

那是薛白已经率部追上来了,以及许许多多愿意与他一起回去守长安的士卒,正在整队。

“郭千里?!”李俶惊问道:“你如何在此?!”

他勒住缰绳,感到嗓子哑得像是要着火。

他其实已追回了很多人,于是满足地咧嘴大笑起来。

说罢,睥睨了李辅国一眼,冷冷道:“我说过,别再让我看到你干预国事。”

回过头,他看到了身后有无数的火把,像漫天繁星一般。

破旧的木门刚被撞了第一下,已开始摇摇欲坠。

几乎是第一时间,李俶便抬起了一支弩。

陈玄礼正在薛白身旁,顿时让人护住,喝道:“住手!广平王且待对质清楚再动手不迟!”

“为何?”

李亨忧愁地点了点头,在过去以及现在这最艰难的时刻,他对身边的妇人、宦官们建立起了坚实的信任。

“阿兄。”李倓道,“我们谈谈?”

李俶一抹眼泪,大喝着,义无反顾地杀了过去。

李俶下令鸣金,同时不忘宣扬是“荣王交构薛白,假传圣旨”,又称朔方兵粮充足,以激励动摇的军心。

“当然,我又不傻。”郭千里拍拍胸膛,道:“但我可不会轻易跟着你作乱,我身为龙武军大将,当忠于圣人,哪个皇子我都不站。”

“嗯。”

“咦,你这话说的,他是皇孙郡王,我如何敢杀?”

李俶叹道:“三郎啊,你在怀疑我不成?”

山脚下,李倓远远见到李俶狼狈退了回来,有些诧异,领骁骑上前相救。

车帘垂下,他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阴气沉沉。

“我给阿兄找个台阶下罢了。”李倓道,“不要自欺欺人了。”

李俶一惊,停下脚步,挥刀去格挡却是挡了个空,低头一看,那箭支正插在他脚下的土地上,没入数寸,箭羽微微晃动。

李俶与身后士卒们已迅速拔出刀来,冲向燃灯寺,凡有人敢拦,谁拦杀谁。

李琮、李亨、李琬之间,谁能当皇帝,对于他这样的普通士卒而言有什么打紧的?他根本就不在乎。

“杀逆贼!”

伪造薛白弑君假象之事,李俶一开始便反对,李亨知道长子耳根子软,苦苦劝说才让他答应。他们找了几个心腹,又挑了个宫娥假扮杨玉环,最初没说要他们的性命,但李俶耳软心不软,最后还是全都射杀了。可,对手下人的贱命狠下心不难,面对真的圣人,情况便不同了。

“别让他们跑了……”

薛白拍了拍他的背,道:“你要是不会站队,你就看聪明人怎么站。”

李俶身披战甲,英气勃勃的样子,抬起头向上看的时候,眼神里透出狼一样的目光。一步步拾阶而上,终于在快要到燃灯寺前时,远远见到了薛白。

“快,关门!保护陛下!广平王,你疯了不成?!”

李俶听得这句“保护陛下”,杀意愈坚,喝道:“薛逆弑君、假传圣意,诛之,敢助他者视为同谋!”

在他眼里,薛白与背后的太子未必真就是清白的,不重要,他已经厌倦了被卷入储位之争,被当成棋子一样利用来利用去。

自古,敢暗中陷害父母兄弟以求争位的很多,而能够果断于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一箭射杀兄长的只有太宗皇帝。暗中杀人很容易,直面滔滔舆情与青史评述却需要极大的勇气,李亨远无这等魄力。

“让他办便是了。”

“何意?”

李俶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夕阳下,张小敬策马奔跑在关中平原上,不断地向他往日的同袍们呼喊着。

安排了两个心腹带信使去歇息,叮嘱他们事情还未确认前不可声张,之后,李亨转向后方的马车,径直掀帘而入。

郭千里的士卒们已经奔下山来了,如今还跟着他的人不多,只有数百,但与姜亥合兵也凑成了千余人的阵列。再加上陈玄礼、薛白纷纷跨上战马,大旗高举,以天子名义威慑禁军,很快使得李俶这边军心动摇。

“不可!”张汀一把拉过他,低声道:“还不明白吗?火才灭,薛白为何急不可耐地让圣人现身,就不怕你杀了他?因为他更怕你带人去了河朔!此时带回圣人,万一让他们控制了禁军。”

“荣王,走。”

“我不管……”

但让李俶动手的命令却不可留在纸上,他四下一看,此事不能经手于任何官员、将士,唯有身边的几个宦官可以信任,遂招过李辅国,附耳低语了几句,道:“马上去。”

李辅国以前与李倓私交更好些,今日却是避开李倓,拉过李俶,轻声说了几句。

与此同时,张小敬道:“圣人有旨,拿下李俶!我已向圣人禀报,是李亨父子命令我动手……”

“士卒们不傻,心知是怎么回事,他们定然不敢跟着阿兄……不承认圣人。”李倓其实一直没拆穿在这件事上李俶的心思,道:“眼下唯有迎回圣人,请圣人颁旨,继续往河朔。”

“可圣人既在,兄长为何不太高兴?”

正掉头东向,夜色中忽然有人向他喊道。

薛白被他气笑了,招手让他上前,小声问道:“你看出我故意让你杀他了?”

陈玄礼等人已经彻底被逼到了他的对立面,开始煽动禁军。

“仅我亲眼所见的尸体就有两百余具,而在山中活下来的仅有七人,令有十四人为保护圣人而牺牲,你说‘安然无恙’,是嫌我们死的少吗?那到长安去看看,去河南、去河北,那里死的人多。”

燃灯寺的门被撞开,李俶红着眼抬头看去,正见到那尊斑驳的佛像在对着他拈花而笑。

兄弟二人遂驱马离开将士,在渭河畔相对。

郭千里眼看薛白大步赶来,抢先道:“你的人怎不杀过去?!”

“让叛逆与胡羯留在关中自相残杀,我等先往朔方,整顿军务,收拾河山!”

“我既看得出来,旁人也看得出来。”李倓道,“根本不必薛白证明什么,只看到你一听圣人活着时的反应,有心人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张汀很生气,她在这一個瞬间看出了李亨的懦弱以及心怀侥幸。

他连退了数步,抬起头,已看到山峦间立起一道道身影。

队伍缓缓后撤,本以为薛逆的兵力少,必不敢来追,没想到的是,却有数骑远远奔来,隔着一箭之地,始终追逐着他们。

否则,仅凭姜亥的数百人马,薛白如何敢冒这样的风险?

陈玄礼恼道:“我不是在说这些,我是说圣人的面容,你知道天子仪容是多大的事吗?!你若不知,可问问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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