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玩火自焚(1 / 2)

第468章玩火自焚

杨玉瑶这两件事连着说,薛白因在盯着城外,乍听之下,一瞬间误以为杨玉环要改嫁了。

很快,城外的信使突围奔到城门下,他顾不得旁的便赶下城去相见。杨玉瑶原本还想借着此事向他撒娇,此时却只能在城头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

“冤家,一句都不哄我。”

她这般轻声自语地骂着,偏又觉得薛白身影极有魅力。为了他,如今连姐夫都死了一个,付出了这般多,自是不舍得坏了交情,无可奈何。

这边杨玉瑶兀自烦恼,薛白却是一忙就到了三更时分,才到她宅中歇下。

也不知他得了什么消息,情绪颇亢奋,依旧没哄着杨玉瑶,而是兴致勃勃地道:“我知长安城中怨恨我者必众,可只须击败叛军,他们再恨我也只能服我。”

“嗯,臣服你……”

李琮的态度却很暧昧,不仅没有答应,还下令众人不许谈论。他没有马上召见薛白,而是独自回到东宫思索着。

杨玉环追问道:“那若是,解了长安之围,你可愿放我走?”

“喏。”

近来,李琮常喜欢在此处办理国事。一是因圣人回长安了,他得表示出一些谦卑的态度,不好常常在大殿朝议,二是因为到门下省更能亲近官员,积累他的声望。

“若顺利的话。”薛白道:“但这计划,有个最难之处?”

李隆基玩火自焚,而他的软弱,在他逃出长安的一刻就已经暴露无疑了,李亨、李俶父子的软弱亦是可以预见的,至于李琮,显然也不坚决。

“推演一下,假设崔乾佑得了这封信,不愿投降,却也必然会答应,借机攻入长安。他会遣快马向安庆绪请一封‘国书’,暗中递于边令诚,煽动城中官员。此时我们杀边令诚、除掉敢于作乱之人,然后,打开城门,放叛军入城。”

“什么?”

“万一城破了,遭难的还是杨家,伱又何必为了世家的利益被人当枪使?”

薛白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道:“此事本就依你的意愿,我拦不住。”

这次,连一向胆大的王难得也感到了危险,道:“这封信是否该扣下?”

于是,这封请降书给到他一个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薛白比叛军还要可怕。

“告知叛军我们的援兵、粮草路线就足够了。除掉边令诚,反而是避免露出更多破绽。让叛军在长安城下碰一鼻子灰,他们才会转而去打击我们的援兵,把战线拉长。”

“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这是一个“工”字殿,分为前殿与后殿,中间一条通道,立着屏风。烛光昏暗,再加上弥漫着的熏香,透着股神秘的气质。

“殿下多虑了。”边令诚道:“奴婢灭小勃律国、征河北,略知兵事。今叛军之所以降,必有缘故。奴婢猜测,一是郭子仪、李光弼大军将至,二是叛军中多是胡将,不习惯中原生活,欲归塞北,人心不齐。殿下若施恩安抚,他们必归心于殿下。”

“还有一个问题。”王难得踱着步,道:“叛军有七万精兵,即使设计引一部分叛军入夹城杀伤,依旧不足以击退其主力。此时杀边令诚,是否会影响到我们原本的计划?”

“可行?”李琮问道:“他们与薛白走得很近啊。”

~~

出了太极宫,薛白翻身上马,能感觉到有许多双眼睛正在暗中窥探着自己。

众所周知,圣人兄弟们感情深厚,所以对侄子们也非常好,李玚家中富裕,显然不会只有“一点存粮”。

薛白一愣,有些许错愕地转头看了杨玉环一眼。

边令诚一愣,意识到自己只顾保命,竟忽略了这一点。

她似乎因打压他而找到了乐趣,用手半掩着嘴巴,悄悄问道:“我承认我生不出,你呢?”

边令诚让叛军假装向大唐天子投降,唯有一个条件,就是杀了薛白。此事还有一个非常适合的理由,那就是一开始安禄山起兵,就是因为薛白故意逼迫,煽动内乱,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杨玉环蹬了蹬被褥,道:“都下去,我代圣人交代阿白几桩事。”

薛白展开那封信,只见边令诚在信上把近来长安城发生的诸事俱报与叛军,并给对方出了一个主意。

王难得此前就没仔细去想过城中若乱,能不能镇压得住。此时才踱了两步,思忖着万一有人要打开城门引接叛军,怎么办?

他战阵经历丰富,很快便有了主意,用力一拳击在手掌上,有些兴奋起来。

就好比是一场火,最初大家都看到了火星,后来起了小火苗,这都还在不难掐灭的阶段;即使到了现在,火势依旧是可控的……可世人都不知道,它其实有很大可能是在大家有生之年都灭不掉的,若如此,当权者的软弱必然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叛将崔乾佑遣使来觐见,并附上请降书,解释叛乱原由……”

王难得问道:“圣人或太子不会答应?”

边令诚连忙道:“奴婢愿为殿下说服王思礼、李承光诸将,他们潼关失守,二十万大军一朝尽殁,恐圣人责怪,必愿效忠殿下。”

等张云容、谢阿蛮领着宫婢们离开,杨玉环勾了勾指头,问道:“可知我唤你来有何事?”

“殿下,这还有何犹豫啊?!”

她方才似乎睡着了,听得动静,抬眸,有些慵懒地瞥了薛白一眼。因那双眸,周遭的一切仿佛安静下来,全都耐心等待着她睫毛完成动作。

是日来见李琮的是荣阳王李玚,与李琮是堂兄弟。

王难得沉默下来,深深看了薛白一眼,问道:“这种关键时候,你确定要纵容内乱?让边令诚怂恿这些人反对你?”

屏风那边没有声响,薛白等了一会,心生不耐,干脆绕过屏风。

~~

大明宫内也有门下省,位于宫城中轴线偏东的位置,离宣政殿、东宫都不远。

边令诚一直跟在他身后,偷眼观察,找到机会后终于小声问道:“殿下有何顾忌?”

“好,这反而简单。”王难得道,“用我们自己的兵马杀透了便是。”

他已今非昔比,不是在十王宅中那个没太多城府的闲王了,心知如今百官都认为是他运筹帷幄,一旦问了,便要打破这种印象。故而,他迅速调整为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负手而立,静待更多的消息。

薛白眼神微微一凝,此事,他确实没听高力士说过。

这等言论的影响自是极恶劣的,李琮亦不悦,认为损了宗室的颜面,故而面对李玚的告状,一直是平淡以对。

“若杀薛白,一者,叛军反悔又如何?二者,李亨奔到朔方,招兵买马,虎视耽耽。我若自断一臂,如何与之相抗?”

看罢,就连薛白都认为边令诚的建议是可能成功的。

此事听起来虽然荒唐,可在原本的历史上,唐廷确实就是从未“平定”过安史之乱,只是“绥靖”了安史之乱。简单来说就是招降、安抚了叛军。

“是,你对杨家有恩。阿姐死了丈夫,怕得罪了你,连忙便要改嫁。”

“不,这方面我已经做了准备。”薛白道:“难处在于,若是满朝公卿皆要杀我,我怕你下不了手杀他们。”

“还年轻,控制着。”

王难得深深看着他,眼神无比锋利。

这也是李琮在权术之道上大有长进的表现,他开始不那么在意名义,转而追求实质。其实他天资并不差,只是从小就被圈养在十王宅,活到了四五十岁才开始参政……只能说是,后发制人吧。

王难得会心一笑,却并不妨碍他往最坏的情况考虑,道:“一旦叛军依边令城这个计划做了,城中至少有一半的世家大族、高官重臣不会再支持你,到时,你指望我镇压得了他们?”

“如此即可,不必怕我手软。”

事实上,李琮已派人打听得很清楚了,李玚被纳了上千石的粮,酒窖中的藏口更是不计其数,而在被纳粮之后,李玚亲自跑去与薛白争执,激愤之下说了一句“长安的贱民还未死一半,你抢了我的粮又能多守几天?!”

过程中,他动作很慢,给了王难得足够多的反悔的时间。

“给我。”

“我看着这场叛乱,常常想到这个词。”

“韩国夫人新丧了丈夫,又是在如此兵危战凶之际,现在就改嫁,若不是早有奸夫,那就是要与别的世族联姻对抗我了?或许……我可以认为这是威胁?”

“那是因为我没有孩子。”杨玉环小声道,略微有些遗憾。

“李亨。”

“叛军一入城,我们便封锁夹墙,瓮中捉鳖,伏杀叛军。”

一瞥,杨玉环复闭上眼,撑起脑袋,以有些迷糊的声音向身后的张云容问道:“睡着了,我等了多久?”

“看我做甚?”杨玉环偏要挑衅他的威信,小声嘟囔道,“好圣孙。”

“你羽翼丰实了,杨家对你而言没用了?”杨玉环没有作出幽怨的表情,只是低下头,眼光一黯,便能让人顿生怜悯之心。

谢阿蛮上前道:“贵妃,薛郎来了。”

“殿下,薛白把臣家中的一点存粮全都抢了啊。”

薛白沉默着,没有马上给出答复,而是在思考着。

边令诚最擅长的就是宽抚人心,他再接再励,道:“如此一来,殿下孤守长安,力挽狂澜,乃大唐的擎天柱石,自是天下归心,万民景仰。彼时,殿下既手握十万边军,又是民心所向。李亨无德,何以与殿下相争?”

薛白去了城头,把这封信递给了王难得过目。

这番话很好听,李琮听了不由自主地便感到放松了一些。

毕竟连叛军投降的条件都是斩杀薛白,之后才是保留他们的将职,放他们回去镇守范阳、平卢。

薛白遂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这句话有些言重,杨玉环忙否认道:“岂是要对抗你?阿姐与崔峋早已恩断义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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